青年听到肖战如释重负后不疾不徐，温柔缱绻的声音，像天使的羽翼划过手心，手心似有若无地痒，却好不真实。

没有人敢过份起哄他们真正的大老板，一阵喧闹过后，他们发现，这样的游戏他们不能再玩第二次。恰巧刚转正的一个小姑娘大着胆子提议道，“不如唱歌吧，这不也是KTV嘛～”

有人解围，莫敢不从。于是众人忙附和起来，有人先一步关掉了本就不甚明亮的主灯，只留下四周一圈淡淡的昏黄颜色。

“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也藏着颗不敢见的心。”

“我躲进挑剔的人群，夜一深就找那颗星星…”

不知是谁，开头便唱苦情歌…

曲调低沉，词人心里藏着不便言明的故事，莫名与青年的心情很搭。愈加昏暗的包房里给青年三分勇气，他转头盯住肖战，重头打量他认识了二十四年的异性兄弟。

肖战眼角的温柔，下颌的棱角，还有在侧颜里被藏在视觉盲区的唇下小痣…男人的英俊潇洒无可挑剔，其实青年自小就骄傲能拥有像肖战这样随时随地都闪着光的大哥哥。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就像怕人的小狗却会对自己的主人任性咆哮，而此刻它对主人感到陌生，甚至一丝恐惧。

脑海里的肖战有了新的骨相，好像不似从前耀眼。晶莹总是易碎，他隐约看见一颗长久不见光的暗红的心，如同一颗漂亮又珍贵的红宝石，可是肉眼看不穿。

王一博逐渐感受不到包房里的空调暖意，寒凉从指尖往心头蔓延，他慢慢地转回头来，一首歌的时间，颈椎已经僵硬到几乎动不了脖子。

“我好像在哪见过你，我在劝我该忘了你…”

终于一曲毕，王一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王一博突然后悔来参加Bonus的团建，那就走吧，大家正惊喜于唱第二首情歌的人开口脆，应该没人会在意他的离开。

可屁股还没完全离开座位，手腕便被拉住，王一博生生被定在原位动弹不得，昏暗中他皱了眉头。

“让我走…”他对肖战道。

“因为我吗？”松弛的手指被人轻易地拨开，肖战明知故问却还是与人十指相扣。

王一博没有反抗和挣扎，甚至顺从地将手交给了缠住他手指的人，这种顺从反而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在国外时追求者无数，第一次想逃而身子不听使唤。

肖战更是没追过人，不明白王一博什么意思，只能明明白白地问出口，这基于他们之间从不遮遮掩掩。

“我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谢谢战哥费心安排，跑道开工那天会请哥去的。”

青年的话听着冷淡，他竟真准备走，肖战下意识紧了手。歌曲到达高潮部分，男人的话只有唯一近旁的青年听得到，“用完了就走？”

肖战的语气很急，可他本意不是这句。

“我就事论事而已！”王一博已经有些气恼，“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生意，不为别的。”

“那你加了王思思的微信！”肖战的追问莫名夹杂着强烈的攻击性，整个人不再温文尔雅，王一博没见过这样的肖战，也不想解释今天晚餐时不值一提的小插曲，只想先躲开再说。

或许，肖战需要冷静，他也需要。

王一博不想再多说一个字，看了眼十指相扣的两只手，他猛地一甩，接着起身夺门而出，不给肖战一丁点反应的时间。

手下没收住力气，包房大开后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你们玩好…”肖总留下低沉的一句后也离开。

“散了后我醒了醒了醒了…醒了……”

装有弹簧的合页门缓缓合上，在肖战走远的路上又一首歌走向尾声。

王一博的房间就在肖战的对面，肖战回去的时候看到王一博在收拾行李，门都来不及关的那种急切。

“一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方才他包厢里的话有歧义，他仿佛在责怪王一博利用自己，还卸磨杀驴，毫无感恩之心。

“Bonus十年了，我没参加过一次庆典和团建，一博，我这一次没有按时回法国祭奠老师，不仅仅是为了Bonus…”

王一博当然知道，凭肖家的地位，他犯不着打破每年按时回法国的规矩，肖战留下来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要向生意场上的同仁表明他在商场上的独立存在，这是他和王一博小时候的约定——长大后不靠家里，靠自己。

前一晚，王一博见证了他们的誓言，若不是曲霜在，他会抱起王一博快乐地转圈圈。在三楼时俯视王一博的时候他就想这么做了，那会儿他想，他不会后悔没能按时回法国，相反恩师在天堂看到他事业成功又找到所爱一定会为他高兴。

而王一博却不领情，他们二十几年的默契，他猜得到肖战要说什么，可他现在听不得那种话，他觉得矫情，矫情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他急不可耐地打断肖战，“我不想知道你为了什么！”

拉杆箱已扣好，他一把推开肖战，跌跌撞撞逃离了房间。

“李叔，去度假村门口等王一博，把他安全送回家。”

“是，少爷。”

度假村地处偏僻很难打车，他知道每当自己外出李叔总会奉母亲之命守在自己近身的地方不打扰，而自己平日里自食其力，连个助理都没有，只好又一次打破原则——他回国六年，第一次动用母亲的人。

自从王一博回到自己身边，肖战已为他多次打破原则。情不知所起，待到肖战昨日意识到这份情，他如同被推到一个巨大的湖边，湖水暗黑又深不见底，他却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继承了父亲的好基因，做事稳妥，最擅权衡利弊，唯独情海难测，他却做出最迅速最果断的决策。

“阿战？”

没几分钟过去，曲霜来了，手里抱着个小纸箱，里面都是价值连城的珠宝。她道，“阿战，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叫你，这是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送过我的珠宝，都还给你…”

曲霜泫然欲泣，娇滴滴地抹着眼泪，可肖战眼皮沉重地抬不起来，他困倦是真，昨夜无眠，兴奋一夜也思虑一夜；无力也是真，感情里的小学生，他今天好挫败。

如今没心思再与人搭话，他垂着头坐在床脚，孤单又落寞，见曲霜那双高跟鞋固执地停留太久，他才勉强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即便如此，曲霜仍厚着脸皮等了一会儿才死心离开，肖战心里烦躁却还是没恼她，毕竟他们的遭遇异曲同工——爱上一个不会爱自己的人。

有些事情正是越想越不是滋味，开车越过几盏红绿灯，喉咙里的寡淡已变成苦涩。

“没走啊…”

肖战进门时发现灯亮着，王一博坐在浅灰色的沙发上，有些难以捕捉的欣喜冒出头来，他微微笑了笑，像冷水里化不开的冰糖，那丝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小甜蜜钻过牙缝，又溜进喉咙里，不见了…

他听到他说，“毕竟…你是我哥。”

24年，一个只会爬的小奶娃娃，长成帅气不输明星的亭亭少年，再到今天快要与肖战并肩的商场新秀，王一博从来都是向着肖战去，而这一次，他毅然要背对着肖战走。

迷茫里执拗地坚持。

坚持着不愿将今夜的事看作感情上的裂痕，24年的兄弟感情，青年做不到完全不顾忌肖战的感受，可取向是天生的，他无法欺骗自己，所以他自觉不该再与肖战同住。

肖战只是平静地看着青年，他还是那个会等着不善言辞的弟弟摆好句、措好辞的大哥哥。

“其实…其实我不歧视你的取向，但我们不同…所以我走也是为你好，希望你能找到真心对你好的男…男生…嗐，还是有点别扭…”王一博极其不适应这个被刷新过的世界，他狂抓后脑勺的头发才说出这番别扭的祝福。

他终于站起身来去拽沙发旁的两个行李箱，八个轮子一齐划过地板还真是吵。突然想起什么，他走到肖战身边时又顿住，上百分贝的噪音戛然而止，他笑笑说，“你跟嫂嫂分手是对的！你永远是我敬佩的战哥！”

这小子还怪正义的，肖战也笑了，无声的。

他在心里叹气，这辈子头一回冲动便撞上南墙，虽然不至于头破血流，但还是结结实实撞疼了他，也撞醒了他。这是王一博啊，他最好的朋友，干爸干妈的宝贝儿子，他怎么敢动这心思……

注定刻骨铭心，他怎么会听不懂这些几乎直白的拒绝，曾经也是他应付追求者会说的话，终于易地而处，委实难受极了。

大门重新开启，肖战突然回头，“一博！”

这一刻，他多渴望时间倒流，他会竭力忍住那些不该有的撩拨，可是已经不能。

也许，他需要做一次郑重的道歉，可看到王一博倔强的背影，回头时烦躁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咽下。

以为会被挽留，王一博驻足回头时的脸色并不好看，他讨厌任何关系里的拖泥带水。他拒绝过很多女孩，最烦看到女孩挂着泪在他面前哀求他别走，他以为肖战也会如此。

但是并没有。肖战双手揣在大衣兜里，还是一样的洒脱帅气，好像今天与平时没什么分别。

“记得跨年夜回家吃饭，你妈怕你又不回家特意要我再提醒你一次。”

青年的心猛地哽住，像在赛道上急刹，“额…哦…好…”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抵如此，坐在去往酒店的出租车上，王一博气恼地拍打自己的头，十分响亮的声音，把司机师傅吓得不轻。

“小伙子，你没事吧…”

“啊？没事…”王一博终于肯放下手来，却又突然丧气地叹了口气，说道，“路口左拐。”

司机师傅紧急打了左转向，好在临近半夜的道路没什么车，“您不去酒店了？”

王一博低下了头，抠着手指沉沉应道，“不去了，回家。”

——TBC

  肖哥是真的冲动，啵啵也是真的拒绝，都是下意识行为。

  我钟情暧昧，但真的不好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