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中的另一位主人公,此刻正前行于诸御宫中。
宫中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温辰逸只是淡淡抬眸,望了眼来人,“你来了。”
薄幸归揭开斗篷,沉声道,“你好像并不惊讶。”
“只要你不招来‘尾巴’。“温辰逸神色淡淡的跪坐在桌前,熟练地泡着茶叶,指了指对面整理干净的坐垫,说:”坐。”
薄幸归缓缓入座,“放心,不会有人知道。倒是你,夜夜承恩的温大红人,就不担心女帝的传召吗?”
将茶杯推至薄幸归面前,温辰逸做了个“请”的动作,“既然知道她要来,你还敢来?”
薄幸归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的目的达到了?”
温辰逸摇了摇头,“如果你指的是目前关于你的流言?这不过是计划第一步。”
薄幸归低依旧沉默。他沉着脑袋,望着手中的茶杯微微出神。茶叶漂浮在水面,一如从前,他与江垂柳乘着扁舟、飘荡在湖面。
温辰逸瞥了他一眼,“还是说,你后悔了?毕竟陛下对你,甚至愿意以中宫之位待之。”
闻言,薄幸归嗤笑出声,“这话不是你找人传的吗,怎么还当了真。”
“如今全皇城的人都知道,你没有死。不仅被女帝金屋藏娇养在宫中,而且女帝对你旧情难忘,要立你为中宫。”温辰逸站起身来,背对着薄幸归朝着花园的方向望去,“如果我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呢?”
瞧不见身后薄幸归的表情,温辰逸却能感觉到沉默。就在他以为薄幸归不会回答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难以克制的笑声。
“中宫之位?”笑声过后,薄幸归一字一顿,“不过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中宫之位,它好似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多少人对它趋势若骛?早些时候在乾清宫内,苏甘棠与岑子然,可以为了这个位置放下男子身段,如同后宅妇人一般,做出那争风吃醋的举动来。
要说如今江垂柳愿意将它双手奉上,问薄幸归愿不愿意?若是换做他人,怕是早已感动。开始他是薄幸归,是殷国的上一任皇帝。
鲜花做的衣服,虽然光鲜亮丽,美轮美奂,但是花会枯萎,植物会腐烂,这衣服能穿多久?往烈火上浇油,虽然一时富贵,但那是把自己架在火堆上,过不久就冒青烟了,人又能活上多久?所谓盛极而衰,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八个字,足以表明心志。
温辰逸转过身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一定说到做到。事成之后,将你与蕙兰合葬。”
————
当晚,江垂柳果然没有如约前往诸御宫。将自己独自一人缩在殿内,她没有自乱阵脚,而是细细分析。
至今为止,围绕在她身边的四个男人,都可信吗?
为了温且惠忍辱负重、甚至不惜雌伏在她身下的废帝薄幸归,可信吗?
心中终有万千丘壑、表面上却逆来顺受的侍君温辰逸,可信吗?
见过不过一两次、次次却为争宠的轻薄公子苏甘棠,可信吗?
看似言行无礼、无心为她带来废帝流言的岑家二公子岑子然,可信吗?
这皇宫果然如同一张吃人的网,重生不过一月,已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书柬担心江垂柳,却对眼前的局势束手无策。一时间,主仆二人,隔着一扇殿门,却无人能够安心入睡。
翌日早朝,江垂柳刻意让书柬帮她画了个凌厉的妆容。
外在的威压终归是做不得事,果然在议事时,各位大臣都明明各怀心思,却都在暗示她尽快大婚。
有的人甚至直接将选秀的事都提上日程。
幸得昨夜深思,江垂柳以退为进,向诸位大臣表示,她要二十五岁以上的良家嫡子,选秀这才暂时被耽搁了下来。
一场阴雨足足连绵了两天,过后乌云消散,天空湛蓝,泛着光晕,太阳冉冉升起,如同被清洗过一般,散发着通透的光芒。在太阳对面的天空中,色彩艳丽的彩虹直达云霄,仿佛是仙人所过的桥。
空气中还弥漫着雨过的清新以及泥土的芬芳,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吸入肺部,叫人打心底的精神振奋。
只是这股冷气对书柬似乎没有什么用,江垂柳停下脚步,眼见着她失魂落魄的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还犹自不觉,不由得嗤嗤一笑。
书柬被惊醒,眼中闪过一丝迷乱,随后才察觉到自己做了蠢事,一跺脚:“陛下惯会戏弄奴婢。”
江垂柳饶有兴致的问:“你在想什么,入迷到连朕都给忘了。”
书柬眼珠子一转,望了望两边,见四下无人,这才悄声道:“陛下,您觉得岑子修如何?”
别人不知,她却察觉了,这两日陛下上朝,目光总是隐晦的追随着岑家长子。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江垂柳不想其他,赞赏道:“岑子然风度翩翩、英姿飒爽,却不想其兄岑子修温文如玉,满腹经纶,张口便可引用圣贤之句来劝解朕。”
书柬一听评价如此之高,脱口而出:“所以陛下愿意为了他,放弃清洗御林军虫蚁之患?”
江垂柳一怔,刚想询问,就见书柬跪在地上,一脸愧疚:“奴婢该死,不该质疑陛下。”
“这是干什么!起来。”江垂柳意识到估计是牵扯到了往事,干脆也不再提,含糊道:“原来这两日你都心不在焉,是在为这是?没错,朕对岑子修的确很有好感。”
不远处,来人身形一顿。树枝层层叠叠,阳光透过茂密的叶子落在月色长衫上,镀上一层光芒。并没有人发觉这句玩笑话,上人心头。
御书房内。江垂柳微笑道:“爱卿来此有何事?”
“臣恳请陛下不要娶岑子然。”岑子修掀衣下跪,面色不变。
原本有一下没一下敲打着桌面,江垂柳骤然停住了手,摊开攥着的手,支着起身,往前探了探,“你再说一遍。”
岑子修叩首,冰凉的地面让他始终清晰的脑子越发的冷静,用平缓的声音不紧不慢道:“微臣家中有一嫡长子,刚刚满月,陛下若不嫌弃,臣希望能送到陛下身边教养。”
江垂柳恼了。
没错,她恼了。
她是那种会去强买强卖的人吗?明明是这帮人,硬往她的后宫里塞人,为何从岑子修的口中说出,似乎成了自己强抢民男?
江垂柳盯着岑子修看了一会儿,冷声道:“抬起头来。”
岑子修依言而行,始终保持着眼睛盯着地面。明明是下跪的姿势,背肌却挺直的可以,亦如他这个人,柔中带刚。
“你在和朕做交易?”江垂柳戏谑道:“朕要充实后宫,要一个孩子干什么?若是相交换,怎么都应该是孩子他爹。”
此话一出,她便感到不妥,刚想要补救,却见岑子修仍旧淡然,用毋庸置疑的口气道:“陛下要二十五岁以上的良家子。”
江垂柳没想到自己为难大臣的话,会被他做筏子,当即微微一笑,“朕不娶,朕不娶你们岑家的男人。”
作为一个皇帝,言出必行是很好的原则,所以她没有阻止小太监们出去疯传这件事情。
当书柬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书柬沉吟了良久,还是问:“陛下真的看上了岑子修?”
江垂柳一怔,随即吃惊:“我不是说只能传我不娶岑家男人么?”
书柬立刻道:“陛下安心,这是内部消息。”
江垂柳这才放下心,见她又要缠上来问,当即一拍她的脑袋,“去把云胡请来。”
等到人退出去后,她阖目坐在椅子上,指尖轻轻敲打把手。
注: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出自曹雪芹《红楼梦》第十三回。
原文:“眼见不日又有一件非常的喜事,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
终于更新到第一卷的最后一章~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