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外守护的人不少，时不时就会有人申请进去探望，大概是因为肖战有那个本事，秦耀进出的机会比其他人都多，王一博和秦耀坐着，有人从里面出来他们的目光就会不自觉地落到那人的脸上，看看那脸上是欣慰还是失落。

“早上刚进去的时候，他旁边床的还睁着眼睛跟家里人说话，等我再进去的时候人就没了……”

秦耀看着又重新关闭的门说着，王一博靠在椅背上：“所以你进进出出的，是怕他突然醒来没能跟他说上话吗？”

秦耀没有回答，王一博说着：“上一次，你失手推了他一把让他头撞到那一次，你不想守在手术室门外是不是也是怕你当真就杀了他了？”

沉默片刻后秦耀点了一下头说：“是后怕，所以离开医院后我就关机了。”

王一博叹了一口气：“秦川生得就卑微，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秦耀抬起头，他问着：“以后怎么办呢？”

王一博微微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应该是重新开始吧，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开始，我听肖战说你爸给你在境外的账户上留了钱，到时候你带着秦川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我不要那钱。”

秦耀说着：“那不是属于秦家严的，更不是属于我的，都一并上交了吧。”

他抬起头看着天花板：“王一博，咱们过去这二十多年，吃的是人血馒头，穿的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血衣，不知道也就算了，知道还装不知道那就真不是人了。”

“但你要知道咱们现在一穷二白，我俩是无所谓，有手有脚能挣，秦川呢？就算他能从里面走出来，他身体后续的问题要怎么……”

“他要真留下了什么后遗症啥也干不了了我也带着他，苦点儿也行，我爸应该是出不来了，我现在也算无父无母，我和秦川，谁也没法丢下谁不管。”

王一博听完笑了，他说：“秦家大少爷，你现在一穷二白还带个拖油瓶了。”

秦耀捶了他一拳：“王家大少爷，你也是一穷二白没比我强哪儿去！”

说完秦耀和王一博同时笑了起来，肖战拎着饭盒站在转角处，听到久违的笑声，他轻吐出一口气朝他俩走了过去：“来，先吃饭吧。”

王一博接过他手里的饭盒：“这次还挺快的，比你洗碗快。”

肖战翻了个白眼，王一博轻笑了一声，他们到了这一层楼的阳台上，秦耀朝肖战说着：“肖哥，这回多谢你了。”

肖战说：“你不恨我我就觉得很好了。”

秦耀微微摇头，他说着：“我有件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行吗？”

“什么？”

肖战问着，秦耀措辞了一会儿，随后还是将脸皮扔了，他朝肖战说：“秦川的医疗费……能不能先算我借你的，到时候我给你写个借条，我一定还给你，我知道这钱不少，但现在……”

“我明白，你们先吃饭吧，这事儿对我来说是举手之劳，不用记在心上。”

秦耀却道：“那不行，借条我还是得写，你留个账号给我，我有钱了第一时间还给你，就是……可能……可能是分期付款。”

肖战笑了，他点点头：“行吧，你话说到这份儿上我还能说什么？还有……”

肖战看向秦耀说着：“不好意思秦耀，当初骗了你。”

秦耀摇摇头道：“我明白的。”

说完他拍上王一博的肩看着远处的落日：“曾经咱们都想丢掉的少爷身份现在丢了，说说感想吧？”

王一博看着远方笑着说：“最差也不过如此了，往前挪一寸就算是好的开始。”

肖战挽着手臂看着阳台上勾肩搭背的两个人，觉得在鹿儿港的收获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秦耀去给秦川擦手了，王一博和肖战回到了病房，他手上的置留针已经取了下来，手背上因为这段时间的营养不良留下了一块青。

“晚了，你还留在这儿？”

王一博朝肖战问着，肖战“啧啧”几声：“看看，吃了两顿饭有力气了就开始撵人了。”

王一博坐上了床：“我已经没事儿了，你不用守着我，我下午说的话开玩笑的，我又没病，你没见刚护士看我眼神都是幽怨的吗？”

肖战靠在墙上：“没病还不出院啊？”

王一博顿了一下，随后他说：“出院了去哪儿啊？要走也得等秦川能走路了才行吧？”

说完他抬起头：“要不我再多住几天吧？费用到时候我也给你写张借条怎么样？”

肖战有些无奈：“我收那么多借条干什么？我又不放高利贷，我的意思是你别住医院了，跟我去住酒店去。”

王一博坐着没有动，过了一会儿他才朝肖战问着：“住酒店你给我算房钱吗？”

“你说呢？”

肖战带着调侃的语气问着，王一博想了一会儿道：“如果开价比医院贵的话我还是住医院吧……”

肖战没忍住笑了，他走过去将王一博的背包背在身上外套递给他：“走吧！不算你房钱！这时候就开始抠门儿了？”

王一博将外套穿好说：“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必须得抠门儿才行。”

肖战定的酒店离医院不远，王一博和他并肩走着，时不时回头看。

“别看了，放心地走，没人会在这时候出来给你一刀或者放暗枪的。”

肖战大步朝前说着，王一博还是四下查看，抽空问着：“为什么？”

“因为你们昨晚到的时候这附近我都安插了人手保护你们的安全，他们的人虽然到了驿城，但人远远没有我们的多，傻子才往上撞呢！”

王一博走在这视线模糊的街道上感觉心里发慌，他抬头看向远处高层，都怕那里藏着一个狙击手。

肖战察觉到了他的不适，他知道这种感觉，他第一次跟着韦秋鸣出任务的时候回来做了三天的噩梦，梦里全是凄厉的惨叫和满眼的猩红，这种恐惧，会随时突袭你的梦境，哪怕肖战现在已经不干前线的活儿了，但他偶尔梦到过往时依旧会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别害怕。”

肖战轻声说着，他知道这句安慰没有什么作用，但有安慰总比没有强。

“去洗澡吧，衣服我给你准备了。”

肖战定的房间是套房，他本想着秦耀也在这儿住，可秦耀像是铁了心要在重症监护室门口守着秦川醒，他也就不劝了。

“我能跟你谈谈吗？”

王一博问着，肖战有些好奇：“还要谈什么？”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肖战轻笑了一声，他朝王一博挥挥手道：“行，谈吧，你先去洗澡。”

半个小时后王一博和肖战对坐在了茶桌前，肖战给他倒了一杯茶说：“你知道什么是探人吗？”

王一博摇摇头，肖战继续道：“顾名思义，探人跟侦探的身份很相似，不过探人接的活儿侦探不敢接，因为会有很大的风险性，靠一人之力是完不成的，我十七岁来鹿儿港，抢了一个抢劫犯，就进入了探人这个行业，说白了，这就是个别人出钱你出力的活儿，出钱越多你就得越卖力，钱出到一定的数目，那就是卖命的活儿了，我干探人干了五年，因为夏青的死结束了探人的生涯，虽说现在我们做的也是拿钱办事儿，但得看人接活儿，我们会有固定的渠道去了解信息，比如我们自己的人，外面社会上的线人，包括一些机关单位等等，这些都是花时间和经验打点出来的，你也知道，警察办案得走合法程序，但我们不需要，一般能自己办成的事儿不会去麻烦他们，完事儿过后功名他们拿走，我们就拿钱消失，但如果牵扯比较大就得视情况而定了，这次鹿儿港的牵扯就非常大，一般的人压不住，所以我找来了白一凡。”

王一博皱了下眉头：“这个白一凡……”

“他是上将白献民的儿子，是个少将，而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参谋，也是他们白家的人，叫白国芳，都是手握军权的人。”

肖战看向王一博：“你现在明白鹿儿港这盘棋有多大了吧？我这次会重新回到这儿，也是因为受到雇主的委托，咱们的雇主是秦耀他外阿公，也就是秦国栋的兄弟，这个人你们大概都不知道吧？”

王一博有些愣住，片刻后他说：“也就是说秦耀还有亲人？”

肖战点点头：“等事情结束了我会跟秦国强说一下秦耀的情况，他远在海外，但具体的还是要看双方的意思，毕竟秦国强他的目的是扳倒秦家严，倒是对秦耀只字未提过。”

王一博却有些好奇，他朝肖战问着：“这么一个远在海外的人怎么会突然找上你们？他从哪里得知这国内的消息？秦耀他姥爷都死了十几年了，我不相信你们不知道这里面有玄机。”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目的是让人插手这些事儿。”

肖战说着，他喝了一口茶继续道：“但无论对方是谁，能做出这种事儿的想来跟咱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过我暂时不打算去追究秦国强突然找上我们的原因，这种事儿，有一就有二，既然有人给咱们指路，想必也不会是一个局外人。”

王一博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越皱越紧，肖战见他这模样不禁笑了一下，他说：“这里面的水太深，出于对你的信任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其他的你也别瞎打听。”

王一博深深吐出一口气，他看向肖战：“我知道不该问太多，但你要一直这么下去吗？”

肖战“嗯”了一声，王一博问道：“为什么？你就不能当一个普通的人，找份普通的工作吗？”

肖战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如果时间回到我十七岁的时候我会老老实实本本分分地当一个普通人，但现在不行了，我有必须要完成的事，也有一眼看得到头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