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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精妙之法

  江垂柳正在喝茶,听着书柬和薄幸归一唱一和的,一下子呛到了。

  书柬连忙为她抚胸,嘴上道:“奴婢该死,在陛下跟前说这般的话。”

  江垂柳摆手示意无事,偏过头问道:“幸归,你说我这次回绝了他,他能忍几天。”

  在面对薄幸归的时候,江垂柳总是会刻意规避“朕”这个称谓。

  薄幸归认真想了想:“明天。”

  书柬同样附和道,“奴婢觉得也是,估计您明天身体大好,在上早朝的时候,他会站出来,说一堆无嗣国不稳的话,然后一堆人出来附和,举办选秀。”

  江垂柳大惊:“不要,不要。”

  指不定这对选出来的侍君,就是谁派来的眼线,枕边人还要提防,叫人睡都不安稳。

  薄幸归的眸子沉了沉。

  书柬则是以为江垂柳是看不上,“就是,一个个看争不过摄政王与岑元帅,索性就放弃。受尽良好教育的嫡子用来继承家业,那些什么都不是的庶子送来糊弄人,真该诛九族。”

  温辰逸便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江垂柳了然道:“难怪摄政王会说中宫一定要嫡子,想来也是预见这种情况了。”

  “恩。”薄幸归也点了点头,“毫无疑问,在‘嫡子’这个身份中,苏甘棠是最为出色的。能与之一较高低的,只有岑元帅的次子,岑子然。”

  江垂柳摸了摸下巴,阴森道:“不行,得想一劳永逸的办法。”

  书柬被气氛感染,做了个割下的手势,压低声音:“要不奴婢去把他去势了。”

  江垂柳嘴角抽搐,“去请贾方士来。”

  贾方士很快就到了御书房,依旧是那身黑袍青铜面具。

  薄幸归仍旧伴在江垂柳左右。

  算起来,“帝师”一职,还是贾方士向江垂柳推荐的薄幸归。

  此刻江垂柳望着贾方士,心中不由得犯怵:“贾方士来的真快,想来住的很近吧。”

  贾方士淡定道:“就住在乾清宫中的太虚阁内,一盏茶的路程。”

  书柬扶额,轻咳一声,严肃道:“刚才摄政王与陛下说了中宫之事,摄政王明着表示,愿意将唯一的嫡孙苏甘棠送入宫中。”

  贾方士示意书柬继续,书柬看了眼江垂柳,忍笑道:“陛下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隔着面具看不清贾方士,但那双眼睛却是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有些许笑意。

  江垂柳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到底芯子年纪不大,在可以信任的人面前,没有那么多的架子:“若是朕跟摄政王说,朕心仪贾方士,不知摄政王脸上的颜色会不会十分精彩。”

  贾方士说:“陛下不会喜欢一面镜子。”

  江垂柳以为贾方士在说笑,也没深究,支着下巴呐呐道:“朕已经年仅三十,平常人家早已为人母了。”

  一想有十年的青春年华,就这么在指缝中溜走,江垂柳莫名的有些郁闷。

  贾方士了然,琢磨了一下说:“陛下比较中意哪一位?”

  江垂柳细想,眼前是一双夜空般的黑眸,轻丝飞扬,笑中带着哀伤。

  “陛下?”书柬唤道。

  江垂柳回过神,手心冒汗,抬眼望着贾方士,慎重道:“薄幸归呢?”

  薄幸归愣在原地,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不知道是惊的,还是气的。

  书柬大惊:“陛下不可!薄幸归以狸猫之身坐帝王之位,早就引得众怒。”

  说道此处,书柬死死地盯着薄幸归,仿佛他是什么妖魔鬼怪,“陛下若是娶了他,岂不是要被天下人唾弃,在青史上留下污点。”

  倒是薄幸归拱了拱手,声音带着微不可知的颤抖:“这世上早就没有薄幸归了。”

  薄幸归没有明着表态,但江垂柳明白了他的意思。

  垂眸沉思一会儿,江垂柳又问道:“方士觉得哪个好?”

  “苏甘棠。”贾方士十分果断。

  江垂柳仔细听着贾方士的分析。

  “摄政王去父留子,如今苏家只有苏甘棠这一个血脉流传,摄政王必定会认真辅佐您的。”贾方士顿了顿,“但是岑家不同。岑元帅的两个孩子,长子岑子修,次子岑子然。岑子然其人,比其兄长岑子修强上不止一倍”

  薄幸归却在此时开口,补充道,“但若能把岑子修圈进宫中,可谓是断了岑家的根。”

  贾方士并不认同:“岑元帅断然不会把嫡子送入宫做小。”

  指尖敲打着桌面,江垂柳犹豫,她不想毁了任何人,更不想婚姻成为交易。虽然有些可笑,但她总归还有那么一丝对良人的期盼。

  薄幸归将他的犹豫看在眼中,微微一叹,说:“还有一个办法。”

  江垂柳抬眸,眼睛放光。

  “不娶。”

  薄幸归落下这两字之后,书柬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不行不行,传宗接代的大任都在陛下身上。当年为了让陛下登基,我可是给那几个旁系都下过药的,这辈子是别指望能延续血脉了。”

  “书柬已经替大臣们说完了。”江垂柳不知道登基之前还有这段事,不由得揉了揉额头,过继这一条路算是堵死了。

  她纵然没有生产过,也知道女子生产犹如在鬼门关走过一程,若是有人在其中动手脚,扶持皇嗣登基,那么大权必然旁落。

  书柬嘟囔:“早知道留一个好了,不过陛下放心,您生产那一日,我必然会叫魏省将乾清宫包裹得严严实实。”

  薄幸归摇头:“不娶,并非是不纳。”

  江垂柳懂了:“中宫悬空?”

  薄幸归点头。

  江垂柳苦笑,中宫悬空,别说其他人,便是摄政王都不会应允。

  女子为帝本就亘古罕见,若非先皇无兄弟,皇族男子凋零,又有武则天在先,也不会有女帝登基之事。

  但男子传宗接代已经深入骨髓,人人心中都有盘算,嫁给女帝无非就是倒插门,若能让其生下长子,极有可能就是未来的皇帝。那可是福泽几代的好事,叫人不得不心之向往,热切的目光只怕都盯在后宫之上。

  薄幸归道:“朝堂之上,世家子弟自幼熟读圣贤书,陛下只需问问,三纲五常尊哪一道?”

  江垂柳恍然大悟,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么当妻子是君王的时候,又该遵守什么呢?

  朝堂之中,世家为主,名门之后自幼苦读诗书,对圣人三纲五常之教奉若神明,若有此一问,必定掀起巨浪,中宫之事上哑口无言。

  书柬思索了一会儿,笑道:“奴婢已经能想象到,摄政王那黑一会儿白一会儿的脸了。”

  “顽劣。”江垂柳嘴上训斥,脸上笑的倒是比谁都开心。

  这只是第一步。

  她迟早要像先帝那样喜武便征战四方,太祖爷那样一言出而万人行。

  野心无关龙座,傲骨只因再无压制,当乌云散去,太阳的光亮普照大地。登鼎高坐,握玺为龙,她是这亘古罕见的女帝,既然伸手触天,为何还要被臣子挟制?

  一股豪气从心底展现出来,这是一种脱离了小心翼翼的开怀,让人流泪的自由。

  江垂柳记得太后还在时,总是一脸复杂的望着她说:“你是不一样的。”

  当时她以为所谓的不一样,就是以忠臣之女的身份,养在太后身边。却不想,这是一种身由己的不一样,高不可攀的天下现在就在眼前,唾手可得。

  贾方士看在眼里,轻轻一咳,果真是年纪还小,思想不够成熟,不过是婚姻儿戏罢了,哪里值得这般喜形于色。

  江垂柳敏感的察觉到方士那一瞬间的走神,诚恳的问:“方士可是还觉得哪里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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