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业九年,享祚近百年的大殷王朝已臻盛世,政通人和,百废俱兴。
这一年,帝国的最高统治者苍桓御驾亲征,继收服西域诸国后,又统帅西海道行军大总管萧泓,兵部尚书、陇右道行军总管谢寅,鄯善道行军总管苍桢,凉州都督、且末道行军总管张肃,五路大军进发吐谷浑。
继前锋部队在库山遭遇并迅速击败敌军后,萧泓、谢寅率军向北,出吐谷浑之右;苍桢、张肃率军向南,出吐谷浑之左;苍桓则于中线疾行深入,直捣黄龙,在牛心堆、赤水源一路连克敌军,俘获吐谷浑宗室重臣慕容拾干,缴获杂畜数万。而右路军先于曼都山斩杀吐谷浑名王慕容伏库连,随后在赤海大破吐谷浑天柱三部落,收杂畜二十万;左路军则在乌海俘获名王屈碌葱,后又俘获吐谷浑著名将领数十人,杂畜万计,一路追击至且末西境。
最后,五路人马汇合一处,兵临吐谷浑国都伏俟城。面对大军围城,吐谷浑汗王慕容利延只得开城出降,率领举国上下归附大殷。他本人被册封为河州刺史、西海郡王,其侄慕容拾干则被册封为沙州刺史、敦煌郡王。存续数百年之久的古国吐谷浑至此成为大殷属国,被彻底纳入帝国的版图之中,划为东西两部分而治之。而青史之中,也留下了一段“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的传奇故事。
大殷帝国经历了苍桓其父一朝励精图治、与民生息的“永万之治”,四十余年间国力飞跃攒下了丰厚的家底。是以苍桓继位之后锐意进取,素以开疆拓土为己任,北征突厥,南平夷越,威加西域,名播东瀛,在位期间将大殷版图扩大至顶点,被后世史书冠以“太宗武皇帝”的英名伟号。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戎马半生光耀千古的君主,在升坛祭天告慰先人过后,却不由得开始追忆前事,随后慨然长叹:“吾,弗如吾祖也。”
苍桓口中的“吾祖”,指的正是他的祖父、大殷开国之君、太祖高皇帝,苍歧。这位千古一帝十九岁权倾朝野,二十八岁受禅登基,三十五岁迁都北还进而一统天下。在百年以前,还是东缙摄政王的他正是以取道吐谷浑出使凉州结盟为开端,拉开了这个彼时偏安江左的南朝政权逐步走向大一统的序幕。
在班师回朝之前,苍桓特意先转道去积石山下打算巡视一番。此地乃昆仑支脉,当地人呼为“阿尼玛卿”,恰恰毗邻医圣枫华谷所在的长留山,但苍桓此行所在意的却另有原因:吐谷浑国民虽胡汉混杂,但仍以鲜卑部落为主,世代逐水草而居。但根据此前斥候的探报,这一带高原草甸上的牧民显然定居已久,不但垒石编篱圈养了岩羊、雪鸡等禽畜,还开挖沟渠自星宿海引水灌溉,种植了青稞等农作物与黄芪、羌活等各色草药——此地远离吐谷浑国都几近与世隔绝,本应未经开化,这样的农牧技术显然是被人从中原带来此处的。
而这一去,果然意外的有了新的发现——在荒无人烟的塞外草原上,远远便可见孤零零一座中原制式的坟茔依山而建,修葺得虽简单朴素却井然有序,历经风雨沧桑依然香火供奉不绝,至于坟前那座密密麻麻刻满汉字的碑铭,则被当地人称作“木萨玛”,翻译成汉语的意思就是“神女碑”。
从当地牧民的口中得知,墓主的确是多年前落脚隐居此地的中原人士,因为给当地带来了中原的历法、农耕、纺织、医术等等,是以被逐渐神化为庇佑一方的“神女”,在羽化仙逝后不断受到周边部落的供奉。牧民们识不得汉文,只当墓志是记述神女下凡的天书。而在苍桓一行人开始细细辨认已经逐渐模糊的墓志后,其中一行“且虚此位恭迎大殷天子巡边祭祖”的小字令他大为惊异,这位已经去世数十年的墓主如何能未卜先知,算到大殷版图会扩张至此?
当继续辨认出铭文中的墓主自称“无名塞上野老,唯申一字,祖宗姓氏莫不敢忘”,苍桓顿时大为震惊,立即下令以少牢礼加以祭祀,随后发掘墓室进行查探——因为墓中所葬者很有可能不是别人,正是他祖父一朝的传奇谋士,那位至今仍在深远影响着大殷国运的一代女帝师。
殷太祖苍歧一生铁血征伐,经天纬地,身边至亲至近者不过寥寥。一位是其相识于微的生死之交,号称“修罗白衣,生死勿论”的杀手神医白岳;一位是从龙重臣、居大殷开国功勋之首的使持节河南道大总管、左武卫大将军、上柱国、齐国公萧山;还有一位女子,是世祖文皇帝苍烨之生母、苍歧患难与共蹀躞情深的发妻,武定皇后叶兮。最后一人,便是为其引路共谋天下大计、被誉为大殷帝师的神秘女子申氏。
按照史书记载,同时执掌医圣枫华谷与杀手世家张掖白氏的白岳,在苍歧身边兼任太医院首席和暗卫统领,即便他后来致仕归隐,枫华谷弟子和白氏后人依然直接效忠于历代大殷君主,是帝王手中用以制衡朝堂与江湖的私人势力。
而出身兰陵萧氏,系西汉丞相萧何二十一世孙的萧山,自十六岁从军以来就一直追随苍歧左右,共同起事政变掌握军政大权,直到一步步禅代东缙政权。而在大殷建国前后,无论出使凉州,还是南征北战,他一身赫赫功劳可谓无出其右,未及而立便已经封侯拜将,晚年又加封青州都督、开府仪同三司。更在身后尽享人臣的无上哀荣,追封梁王赐谥“忠武”,如汉武卫霍故事随葬太祖皇陵。
至于武定皇后叶兮,这位了无家世根基的江湖侠女,曾借侍君之机协助苍歧刺杀了东缙宣帝穆恒。她不仅是当之无愧的大殷国母,更是苍歧不惜力排众议也要为其空置后宫的毕生唯一挚爱。苍歧晚年更是直接禅位给二人的唯一嫡子苍烨,以太上皇的身份与她朝夕相伴直至去世。
同样关系亲近,同样功勋卓著,在其他人名垂青史的同时,申氏女却被刻意抹除了存在的痕迹,无论《殷书》还是太祖一朝的官修实录,竟然全都不见只言片语的记载。随着昔年的风云人物相继与世长辞,有关开国大业的记忆逐渐遥远模糊淡出众人视线,而申氏女留下的种种谜团和传闻却于民间愈演愈盛。
对于自苍歧之后的历代大殷君主而言,若非案头那九卷高瞻远瞩的《治国策》,是帝王与皇储需要研读终身的必修课,也许他们同样会有所怀疑,误认为那个连名字都未曾留下,只能以“帝师申”相称呼的神秘女子,不过是野史艳谈中杜撰附会的一段故事。
然而,比起“申氏女为何被史书除名”这等宫廷禁忌的往事,宫廷内部的知情者们更为关心的,其实是最后一卷《治国策》的下落。据传申氏女其人惊才绝艳智多近妖,乃韩昭侯国相申不害后裔,昔年更是号称“十卷《治国策》,盛世五百年”。但《治国策》传世的部分却只有立国、征伐、取仕、官制、兵役、农桑、商贾、赋税、中兴这九卷。有人说,此奇书必定可保大殷国祚千秋万载,所谓的“十卷”与“五百年”本就是虚数,留下的这些就是《治国策》的全部内容;也有人说,当初是因为大殷肇立之初时机未到,故而申氏女将最后一卷封存带走不予示人。
这一切的谜题,眼下随着古墓的发掘探查,或许会得到解答的希望。
起初苍桓对于能否成功打开墓室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毕竟以那位帝师申的智慧谋略,前方不知道会有怎样奇技淫巧的机关等着考验来者。但接下来的过程反而意外的顺利,不是没有机关,而是墓道中的机关布置对于大殷皇室中人而言,实在是太过熟悉了——分明就与太祖的宣陵一模一样。
要说还有何不同之处,那便是这座陵墓的内部实在是太过简约了。虽说殷朝初年由于太祖体恤民力,故而盛行薄葬之风,但也着实不至于瘠薄到这样夸张的程度:长长的墓道内不见任何描绘墓主生平的壁画,直接通向停放棺椁的墓室。墓室中未设斗帐,两侧也没有耳室,自然也不会有任何随葬器物。整个墓室中只有正中央设有一座棺床,但棺床上却不见棺椁,而是放置了一方玉匣。
苍桓认得,他在宫中见过另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据说是由鲁班传人亲手打造,内置奇门机关,一旦被外力强行开启便会立刻自毁。唯有等到双匣合在一处,靠其中封存的一对鸳鸯蛊彼此交感互相吸引,待蛊虫爬出机关后方可安然取出匣中之物。
联想到墓志的字里行间所透出的老神在在与守株待兔,苍桓知道,墓主既然一直在等候着大殷天子前来祭祖巡边,自然也一直在等待着合适的人选来取走自己留下的这份遗产。于是,他施施然取走玉匣,毫发无伤的离开墓室,将之带回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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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说好像总是显示不全,注释什么的我放在这里。
1、“木萨玛”是我硬凑的藏语,同理“阿尼玛卿”也是藏语。吐谷浑语的文字早就失传了,语音也是史学界研究难题,所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orz……
2、白氏族地月亮河,位置在今内蒙古阿拉善左旗,秦汉时属北地、武威、张掖三郡。
相信我,叶兮白岳才是真CP,皇后只是名义上的!!!孩子也是充话费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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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