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肖战有一种错觉，自己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错觉，可是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

“老板你说过，我们是相互利用的关系对吗？”

沉默只有一两秒的时间，王一博轻轻“嗯”了一声，他说：“好像是这样的。”

“为什么是好像？”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他自顾自走进浴室拿出墙角的一个塑料盆洗了洗：“把脚洗了吧，像什么样子。”

肖战也没打算继续追问，他现在这副模样自己都看不惯，王一博用开水兑了冷水，试了一下温度，然后用手泼了一点到肖战脚上：“先搓一搓，脚底伤口那儿小心点。”

肖战慢慢蹲下搓着脚，蔓延开的水都是黑色的。

“我这是踩了墨水还是沥青了，这么黑？”

王一博又给他泼了点水，他微微叹了口气：“沥青是会干的，脚还疼吗？”

“不怎么疼，就是吧……”

他又活动了一下肩膀，随后“嘶～”地一声道：“就是背上疼。”

“一会儿你把衣服脱了我看看，是表面疼还是里面疼，呼吸有没有刺痛感？”

肖战朝王一博投去疑惑的目光：“老板你学过医啊？”

王一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又恢复了自然，他说：“想学来着，没学成。”

“为什么？”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快把脚洗了！”

肖战撇了下嘴，王一博见他这模样突然笑了，肖战又皱了眉头不解地问：“你笑什么？”

王一博把盆里剩的那点水都倒了上去，他说：“能笑什么？笑你二！起来吧，脱了衣服去床上趴着。”

肖战感觉起身有些困难，他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走出浴室，脱了病号服趴在了床上，王一博看了一下，随后伸出一只手落到了肖战有些消瘦的背脊上。

“这儿疼吗？”

“疼。”

“那这儿呢？”

“也疼。”

“这个位置呢？”

“还是疼。”

肖战侧着脸微皱着眉，等他睁开眼睛时见王一博看着自己，他突然扯出一抹笑开口问着：“王医生，你看看我哪儿出问题了？”

王一博白了他一眼在他后背用力按了一下，疼得肖战差点升天，他将脸埋进被子痛苦地抓着被子一角说：“你太狠了点儿吧！”

肖战听到王一博叹了口气，他又偏头看过去，王一博轻轻地揉着他背后的肌肉，他说：“看你这样子是没伤到骨头，现在还好，可能一会儿会更疼。”

肖战放松了身子说：“疼就疼吧，习惯了，就是老板以前这样照顾过别人吗？”

王一博点点头，他一边揉着一边说：“照顾过王伯，王伯以前身体挺好的，后来出了一次车祸，身体就越来越不行了，他做复健那段时间我都守着，以前我小的时候他也这么照顾我，现在他老了，换我照顾他了。”

肖战突然记起了他照顾王伯时候的样子，那时他也是像这样轻轻地揉着王伯已经不怎么灵活的膝盖，嘴上念念叨叨的，跟现在很像。

“以前青姐也这么照顾我。”

“夏青比你大不了几岁吧？”

王一博问着，肖战“嗯”了一声说：“她比我大三岁，我被接到青姐家的时候才几个月大，听他们说是家里出了事，我爸我妈都没了，叔跟我爸认识，见我可怜就抱回来养的，我记得小时候青姐可烦我了，叔就会悄悄把她拉到一边教育她，后来青姐去了外地读大学，我也刚念高中，有一回叔在工地上出了事，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在床上足足躺了两个月……”

肖战说到这儿，像是回到了那段时光，本来家里就挺穷的，供一个大学生已经不容易了，现在又失去了劳动力，他永远记得那天他放学回来走到门口听到的话，夏立广在里屋给人打电话，话语中透露，他想把房子给卖了，而让肖战记到今天的是夏立广有些激动地说出的那一句：“别人的儿子怎么了？我养了十几年就是我的儿子！我供得了一个就供得了第二个！房子没了等他们都出息了还怕买不回来？等我再养养我一样能挣钱去，我跟你说老卢……”

那天他一个人跑到了河边大哭了一场，后来他跟夏立广说他不想念书了，他想出去打工。

这个决定他下得很决绝，他第二天去学校退了学，没有说原因，就说不想上了，后来夏立广打了他一顿骂他没有出息，但他还是在夏立广恢复后拎了几件衣服走了，他跟着渔船来到了鹿儿港，找了一份后厨帮工的工作。

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从他抢了那个抢劫犯开始的，肖战从他身上搜出的那部手机是这抢劫犯从别人身上偷来的，肖战开了机，打算打个电话回去，但号码还没拨出去，电话先响了起来，来电人是韦秋鸣当时的一个手下，肖战也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进了探人这个行业。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那人说：“你还挺牛逼的，想不想跟着我？一年能让你付个房子的首付。”

肖战需要钱，非常需要，他放弃学业就是为了能挣钱，他要供夏青上学，要养夏立广……

背后传来剧痛，这疼痛把肖战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转过头：“疼！”

“又在想夏青？”

肖战没有说话，王一博放轻了力道：“知道疼了？刚我叫你你都没反应。”

肖战有些怀疑：“你叫我了？”

王一博点点头：“叫了。”

肖战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翻了个身：“算了老板，你别照顾我了，先睡一会儿吧。”

肖战坐起来将被子抖开：“只有委屈老板你跟我一块儿睡了，但你放心，我睡觉特别老实，不打呼不磨牙不说梦话。”

“但你睡觉会砸东西。”

王一博说着，肖战愣了一下，好像是哦，他上次砸了一个三万二的台灯……

王一博见他愣住轻笑了一声，他走到窗前将薄如蝉翼的窗帘拉上后脱了外套钻进了被子，肖战看着他：“老板睡觉不脱裤子的吗？”

王一博闭上了眼睛：“话真多，快睡。”

肖战“哦”了一声也钻进了被子伸手关上了灯。

窗外已经有些蒙蒙亮了，窗帘一点也不遮光，肖战感觉背后越来越疼，挨着这硬床板更疼，于是他翻了个身，恰好在微亮中看到王一博睁开了眼睛正看着自己。

“看我……干什么？”

“你是大姑娘啊不能看？”

肖战摇摇头：“那倒不是，就是你这么看着我我睡不着。”

王一博又闭上了眼睛，他说：“赶快睡吧，睡着就不疼了。”

肖战点点头，他将被子拉高了一点，将脸埋了进去。

太阳从海平面升了起来，霍贵的眼下一片乌青，他睁开眼朝身后招了一下手，那小年轻走上前：“贵哥。”

霍贵打了一个哈欠：“那帮人嚎了一晚上怎么还没嚎够？妈的吵死了！”

话音刚落，从里面又传出一阵骂声，是那个士班人，霍贵隐隐约约听到一句“阿门”，他不禁嗤笑道：“这时候还阿门，你说这帮人是不是有病？”

小年轻点点头：“病得还不轻。”

霍贵看了一下时间，早上九点了，他站了起来问着：“艾德还没到？墨迹到来吃午饭啊？”

“刚联系了，应该快到了。”

霍贵点了一根烟，他朝骂声走了过去打开了一扇门，不大的房间里蹲了二十来号人，个个手脚都被捆在一起，那叫戴维克的士班人一见到霍贵就跟见了杀父仇人一样叫骂，霍贵叉着腰朝自己人问着：“有没有人听得懂他狗叫什么？”

手下皆摇摇头，霍贵叹了口气弹了一下烟灰道：“我他妈让你们平时多读点书你们不听，现在好了吧？吃了没文化的亏！”

说完他走到刘大钏面前蹲下：“来，你来说说，你的这位搭档在放什么狗屁呢？”

刘大钏看了戴维克一眼，反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到底要干什么？”

霍贵吐出一口烟将烟灰往刘大钏的脑袋上抖，把他有些油腻的头发当成了烟灰缸，他说：“要干什么？你猜啊？”

“你！”

霍贵直接将烟头杵上刘大钏的脑袋，刘大钏挣扎了起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霍贵：“你他妈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我告诉你，我要从这儿出去了，我他妈弄死了个杂碎！”

霍贵呵了一声道：“那得等你有出去的机会，刘老板，你说这士班人给了你多大的好处能让你跑一趟？有好处说出来咱们大伙儿听听，有财一起发啊！”

刘大钏皱紧了眉头：“你认识我？”

霍贵站了起来：“认识你刘老板能是多新鲜的事儿？意外吧？能碰上你我也是意外得很啊！”

霍贵总脚勾过一张椅子坐下：“说说，你那100发9毫米准备送哪儿去啊？”

刘大钏咬牙切齿道：“是你……”

霍贵点点头：“对，就是我，你的人和货都在我手上，你现在也在我手上，我劝你识相点，否则……”

霍贵拔出腰间的刀轻抚过刀背看着刘大钏说：“我就让你连人带货，消失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