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波涛

虽说临近夏日，这些天的日头越来越大了，但好在微风徐徐，倒也不热。

“我还以为你们之间会是多剑拔弩张的场面呢。”肖战在凉棚里坐下，余光扫向了王一章那边，察觉到他在偷偷观察这里，便装模作样地看糕点的样式，没有看过去。

王一章张望几眼，不知道存了什么心思，收回目光后就去鼓捣他自己的那些玩意去了。

他们二人身后候着一位奴才，待两人坐下后就立马躬身上前将茶壶中的茶水倒出来一些喝下，又尝了盘里的糕点，半晌后确认无毒，才退回原处。

景墨这才继续给王一博和肖战二人倒茶。

“宫里的人惯会维持表面的平静，你也不是不知道。”王一博抿了口茶，茶水刚入口就让他皱起了眉头，便又将茶杯放下，不再喝了。

肖战看他几眼，自己也端起茶杯尝了口，“这茶还不如我那里的好喝，怪不得殿下会喝不惯。”

武场从皇家那里得到的金银估计都供给各种刀剑兵器了，况且练武之后还是喝白水最为解渴，自然没必要从茶叶这种东西上多花心思。

景墨也察觉到了王一博的不对，立马低声道：“马车里常日备着茶叶，属下去给您取来泡壶新茶。”

王一博微微颔首应下，又嘱咐道：“顺便多派人注意着皇弟那边和山上的动静，若他有上山的意思，或是出了别的什么状况，再来给本宫禀报。”

景墨躬身退下。

“原来殿下也不知道他们几时会上山啊。”肖战在旁边正无聊，伸长了脖子去看那些琳琅满目的兵器，“我本以为殿下直接来武场，是知道今日他会上山的。”

“就算本宫有消息说他每日都会来武场上山纵马，也不能确定他今日就真的会去。难道你们听风楼的人有更确切的消息？”

王一博远远地将目光落在了王一章身上。

若这时候王一章因为察觉到什么而回头，估计要被这饱含深意的一眼惊到。

肖战摆弄着茶盏，抿唇冲王一博笑了一下，“我连进个武场都得靠殿下帮衬，您都不需多想，就知道听风楼到底有没有这本事了。”

这茶水粗陋得很，他也实在喝不下去，打算等会儿蹭几口三皇子的茶喝。

“就让你们的人在山上候着吧。”王一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太多的表情，“等到他上了山之后，本宫那边的人自然会帮忙照应。”

“我明白，毕竟是同谋，我还是很信得过殿下的。”肖战笑道。

王一博没理会他的恭维。

四周暗卫环绕，没人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近身。旁人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若只看他们说话间的样子，估计无论是谁，都得说三皇子很喜爱这侍童，两人恩爱非常。

坐久了实在是无聊得紧，肖战提着裙摆站起来，问王一博，“奴家能去玩玩那些刀剑吗？”

这件衣裙是王一博专门给他置办的，颜色艳丽、款式新颖。肖战穿上后在宫里显眼得很，没过几日就让该知道的人知道了他这侍童的存在。

不过裙摆长了些，多少还是有点不方便。

王一博的目光扫了眼肖战的裙摆，又听见他说的话，便抬手叫来了旁边跟着的侍卫，“本宫晒不了这么高的日头，让他陪你去，注意着别伤了自己。”

肖战便笑眼盈盈地跟着侍卫走了。

说来也怪，肖战才走没多会儿，王一章就突然折回来了，跟王一博打了声招呼后就在凉棚里坐下，有意无意地看向肖战的方向，似是有话要说。

“皇弟有话不妨直说。”王一博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不过您看的那位是我的人，皇弟若是想得太多，难免会让皇兄我伤心啊。”

此话一出，王一章的表情果然变了变。

他又看了一眼肖战动作笨拙地摆弄刀剑的背影，笑道，“也不知道皇兄是在哪里找的人，怎么会喜欢这些刀枪棍棒的？”

“在听风楼碰见的，实在是貌美，我便将他赎回来了。”虽说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但王一博的表情丝毫不变，“他在听风楼里这些年，没见过这些东西，自然是好奇。”

远处摆弄刀剑的艳丽背影，虽说笨拙，但称一句貌美显然不为过。果然没人就是美人，只一个背影都会让人心痒难耐。

“若是从未见过，皇兄也能放心他一个人去碰这些东西？”

王一章看着王一博，似乎是想在他的表情下看出些别的什么东西，但苦于王一博的表情太过于平静，他看了半天都看不出分毫破绽。

王一博倒是没在意这些，本想端起茶杯来喝一口茶，却又想起这茶不合自己的口味，只好再放下，“我不懂这些，有侍卫陪着，我也更放心。”

“更何况，此等美人说喜欢，我又怎么忍心抹了他的面子。”王一博唇角微勾，看起来倒是幸福。

王一章看着他的动作，笑笑，“我那里倒是常备了茶叶，若是皇兄觉得这里的茶水不好喝，我便叫人去取来，给您重新泡一壶茶。”

“不劳烦皇弟了，我手下的人也带了，过会儿便送过来。”王一博也冲他笑笑。

空气仿佛停滞了片刻。

王一章盯着肖战的背影，思索着，“在宫里养侍童到底不是什么长久之计，若是父皇知道了，难免会觉得此人登不上大雅之堂，从而再迁怒于皇兄，实在是得不偿失。”

“你也知道，皇兄我这辈子是做不成什么大事了，若是父皇知道他能让我开心些，想毕也不会与我太过于计较。”王一博看着他，“我自然是比不上皇弟，日后定能帮父皇做不少事。”

王一博看着他，忽地勾起唇角冲王一章笑了笑，只不过这笑里到底是期许还是嘲讽，谁又能知道。

所以王一章看了他这表情之后，虽知道他所言非虚，却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一个注定一辈子碌碌无为的皇子都能在宫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他又怎么不可以呢，他日后可是要征战沙场，为国效力的。

王一博不用看他，都能想象出来这人心里的波涛汹涌——王一章的脾性已经被他摸了十多年了，他自然知道说什么话能让他更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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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王一章进了凉棚，肖战便在悄悄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见两人都坐在木桌旁你来我往地说着话，他便又垂下了脑袋，一边将那些造价不菲的刀剑摸了个遍，一边想着回去让戚无再给他打一把新匕首。

打一把漂亮又好看的，哪怕平时用不上，但摆在屋子里都让人高兴。

还没等他想好要在匕首上做什么宝石装饰，王一博便差人过来将他叫回了凉棚。待他走近，王一博便动作自然地抬手牵住他的手，“你可曾骑过马？”

王一博看向肖战。虽说面上的表情松动不少，但只有和他对视的肖战才知道，这人的眼睛黑得像是井口，一眼望不到深浅。

王一章看看两人相携的手，又看看肖战的美貌，一时间嫉妒到了峰顶，恨不得马上发泄出来。

听风楼的美人多，或许他得空也该去看看。

被两个皇子用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无论是谁都得呼吸停滞片刻。不过多亏了肖战多年来做杀手的经验，只一秒，他便接上了王一博的戏。

他看向王一博的眼神娇羞又崇拜，缓步走上前，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小鸟依人，“奴家自幼便进了听风楼，从未有机会骑马。”

得亏肖战在听风楼待了那么些年，对这些熟稔亲密的行为可以算是了如指掌了。

不过，要是夙钰看见了他这幅样子，估计得笑话他好多天。

“没骑过也正常。”王一博的语气算得上是温柔，“我虽无法带你驰骋千里，但兜个风还是可以的。”

肖战作出一幅惊喜的样子，笑眼盈盈，声音柔软，“殿下能带我兜风的话，就已经是奴家三生三世才修来的福分了，哪还敢多求驰骋千里呢。”

景墨回马车上给王一博取了他常喝的茶叶，谁成想走近就听见这么一句，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两下。

他是最了解两人一开始剑拔弩张、刀剑相向的样子的，冷不丁完全变了个模样，还真让他有些受不了。

听美人这样说，王一博便转头看向王一章，“方才皇弟说自己每日都在这武场纵马，不如给兄长我挑一匹温顺的马怎么样？我好陪着战战兜兜风，解解闷。”

若是寻常人见了，估计得感慨半天色令君昏。

“这自然是好。”王一章冲着下人招手，扭过去的脸上表情略有些狰狞，甚至尾音发着颤，“将我的马和马厩里最温顺的那匹牵过来。”

“多谢皇弟了。若不是碰巧来这里一趟，我都不知道会让战战这么开心。”王一博看起来像是真的高兴。

肖战与王一博对视一眼，娇娇弱弱地冲王一章俯身行礼，像是在往骆驼背上加最后几根稻草，“奴家多谢五皇子成全。”

王一章除了摆出笑脸，再也说不出什么话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