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聚仙

出宫之后，肖战先去聚仙阁把那幅画取走了。接过画时，他蓦然想起这聚仙阁里都是王一博的眼线，便下意识地看向掌柜的，与他对视了一眼。

那双老而精明的眼睛看得肖战直发毛——这双眼一早便知道自己要进宫找王一博，甚至在自己动身之前就给宫里递了消息，而自己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赶回长街，远远地就望见听风楼门前高高挂着的红灯笼，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暗处随行的人在步入长街之后就四散掩进了热闹的人流中。肖战自正门进了听风楼，融入这热热闹闹、奢靡喧哗的氛围后，才算是真的放下了心。

戚无一直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照看着楼里的生意，扭头见他回来立马迎了过去，发觉他脸色不好，便将他上下左右打量了好几遍，确定没有受伤后，又叫来了一旁的小倌扶他去二楼歇着。

肖战摆摆手，让小倌到别处去忙，自己留下跟戚无说话，“夙钰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打听到那位每月都会到城西的武场骑马射箭后，我今日去武场问了，每月十五日就清场不会再让旁人进去了，自十六日到二十日都会留给皇家使用。”

戚无叫了旁人来迎客，自己和肖战寻了个清静的地方继续说话。

“那我们要怎么进去？”

戚无似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些日子你进宫有哪一次是从正门进的？我们要是想进武场，除了找空子往里钻，哪还有别的法子。”

若是平常些的场所，不让进的话只需拿些银子去打点打点就好了，但这武场毕竟是和皇家有关，皇家既然下了令不让进，那就没人敢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塞人进去。

再说了，有皇家在武场游玩，还愁挣不到钱吗？

肖战也笑了，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帖，“既然不让人进，那夙钰出现在那里岂不是就成为众矢之的了？哪怕碰见五皇子也会被当成擅闯者打出去。”

“为了让这些皇家公子哥能够在山间或攀爬或纵马，武场向西几里地的深山也是武场的地界。深山边界不明，若是不小心从哪个疏于看管的地方钻进去个人，也是能解释的。”

肖战迟疑道：“未免有些牵强……”

“我在二楼就见你们躲在这个角落说半天话了，背着我出什么主意呢？”夙钰偷偷摸过来，拍拍肖战的肩膀，“那六百金有着落了吗？”

“你还有脸提这个！”肖战瞪他一眼，扭身躲开他的手，“我因为这六百两金子险些死在宫里。”

肖战从头到尾将自己进宫这段时间的经历同两人讲了一遍，着重渲染了一下王一博在暗处派了几十个暗卫等着取他人头的紧迫场面。

夙钰抖了抖肩膀，“这简直是鸿门宴啊。”

“三皇子心机太过深沉，以后无论何事都得小心着些。”戚无听了也觉得后怕，皱眉道。

肖战点点头表示明白，又重提了刚刚商讨的事情，“现如今我们和三皇子算是成为同谋了，这段时间倒也不必太提防他。进武场之事也可以让他帮忙。”

“你能随三皇子进，但夙钰不能。”戚无道，“夙钰若是和三皇子有了牵扯，五皇子那边是断断不会留他的，我们只能找个合适的由头把他塞进山里。”

夙钰点头应和，“今日我和戚无去看过了，虽说山地都被划进了武场的范围，且都有围栏，但离京城越远的地方围栏越破败，也越疏于看管，到时候我能从那里进去。”

“夙钰若是能伪装成一个被人贩子拐卖侥幸逃脱的百姓，慌不择路逃进深山倒也可行。”肖战思索片刻，又道，“戚无，这些天你先去给夙钰编个合适的身份，免得五皇子日后查起来。”

近几日民间确有人贩子出没于城间的传闻，还有传闻说已有不少人失踪了，用这个作掩护最好不过。

戚无应下。

"你这是拿了什么？"夙钰拿过肖战手里的画卷，见对方没有阻拦自己展开画卷的意思，便打开仔细观摩了片刻，“你还专门去找人给自己画了幅画？”

戚无也凑过去看。

“我进宫之前先去了趟聚仙阁，喝茶的时候有人上来把这幅画送给我了。画画那人叫沈青州，十七八的年纪。”肖战看向戚无，“你知道有哪个名门望族姓沈吗？”

夙钰看看肖战，又看看戚无。他不了解这些名门望族，只能再低头看看手里的画。

别的不说，这沈公子的画画的技艺确实不错。

“姓沈，且家中有弱冠年纪的公子，在名门望族里确实有不少。过几日我会去查查，找一个姓沈的名门少爷应该不难。”戚无道。

夙钰从一旁插嘴道，“单看这幅画的话，这沈公子难不成是倾慕于你？”他抬手，纤纤玉指描过肖战脸上的线条，“总觉得这一笔一划都饱含情意。”

闻言，肖战撇了撇嘴，“我直接同他说了我是在听风楼做活的，就算他真是倾慕于我，听了这话后也不敢再和我结交了。毕竟他看起来不像个留恋烟花之地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他要是真来了，你可得好好照看人家，别白费了人家一片心意。”

肖战抬腿踹他，被夙钰轻轻松松躲过。肖战笑着骂道，“整日就你话多。”

“怎么能算话多呢？”夙钰把画卷递给戚无看，想要从戚无那里获得认同感，“该说的话若是不说，拆了这桩婚，不就成了我们的过错了？”

戚无把画卷了卷才递还给肖战，还向旁边迈了一步，很明显要和夙钰划清界限。

夙钰还没来得及谴责戚无的背叛，就因为躲闪不及被肖战一把拽住了衣角。

两人在角落里打的鸡飞狗跳。戚无站在外围看守，用身子挡住偶尔投射过来的探寻的目光，还顺便赶走了几个忍不住过来关心的小倌。

没过多久，两人就宣布休战。

“你们都去忙吧。我进了趟宫实在是难受得紧，先回房了。”肖战一边活动筋骨一边往回走，走到半路想起什么，又转过身来想要同他们说话。

夙钰本来还在冲他的背影抓耳挠腮地作怪，但一看见肖战回头，立马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地转身离开，和自己相熟的客人调笑去了。

肖战怎么能注意不到夙钰的小动作，只是没想和他计较，远远地冲着夙钰身段儿姣好的背影瞪了一眼，又立马转换表情，笑嘻嘻地看向了戚无。

“等会儿就会差人把小面送你房里去，你先吃些点心喝些茶，垫垫肚子。”戚无了然道。

肖战满意地点点头，回房看书去了。

之后的日子，夙钰和戚无将武场四周全探查了一遍，确定好要钻的空子后便告诉了肖战。若不说他们是听风楼的杀手，倒更像是做贼的。

肖战得了消息后，就去聚仙阁找那位掌柜的给王一博传个话，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回信。

信上道：“明日入夜后你便入宫来，景墨会接应你。你以侍童的身份留在本宫身边，本宫会让你跟去武场侍候，到时候在武场里你们也可以有个照应。”

一个病殃殃的三皇子破天荒地想要去武场，还要带个侍童在身边跟着，想想都觉得奇怪。五皇子也不傻，若是怀疑夙钰与三皇子有关，这计划就泡汤了。

但肖战觉得王一博此行也有他的考量，就没有想要干涉王一博的决定，跟掌柜的说自己已经知道了之后，就赶回听风楼和夙钰他们商量。

正巧夙钰这两日接了个刺杀的单子，在逃跑的路上一时不察，崴了个脚还落了些擦伤，等进了山再用尘土草屑铺在伤口上作掩护，太医估计也瞧不出什么。

“幸亏没留下什么刀剑伤，要不都不好解释。”肖战端详着夙钰，忍不住挖苦道，“夙钰入了宫能做个侍童还好，若是成了太监可就麻烦了。”

“奴家可做不了太监，公子何出此言？”夙钰学过嗓音变换的技艺，声音娇娇弱弱，实在是让人可怜。

戚无也有些担心这个，“这不是我们能算计得了的。但若是五皇子愿意将夙钰带进宫的话，夙钰向他祈求几句，五皇子应当能听得进去。”

“若是实在不成，那夙钰只能先逃出宫，再寻别的法子。”

“我也能进宫，真有这时候你便想办法来找我。”肖战拍拍夙钰的肩膀，“虽说三皇子不能出手相助，但在五皇子眼里我们同样都是侍童，多少还能照应一下。”

夙钰娇弱地靠在肖战身上，点头表示知道，“还是战战你心疼我。”

肖战将他推开。

夙钰又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裹——这是他专门为自己准备的一身破破烂烂的普通百姓的衣裳，打算到了时候便穿上这衣服出门，再去山上打个滚，活脱脱就是被人贩子拐卖的可怜百姓。

“等他进了宫，你就得叫他姜潮了，可别叫错了。”戚无嘱咐，“你也别记错了自己的名字。”

两人像小儿学字似地将这名字翻来覆去念了很多遍，才让戚无满意。

“明晚我便进宫去了，武场那边你们一定要准备妥帖，等夙钰进了武场，见了我的面，我就想办法帮他说些话。”肖战最后和他们确认了计划，起身离开，“我先去收拾行李。”

等他走到门口，戚无又突然叫住了他，“虽说我们现在与三皇子是同谋了，但进宫之事还是要谨慎，难免有他人对你的身份起疑，或是有意为难你。总之你要小心。”

“我知道，你们也要多加小心。”肖战冲他们微微点头示意，掩上门离开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