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成交

蹭过饭后，肖战计划着进宫一趟，去找王一博谈谈五皇子的事。

但今日敦正帝不在长街上巡游，禁卫军也各司其职守卫着宫门。他想进宫也不如昨日那般轻松了，便只能在宫门近处寻了个茶馆，等天黑再摸进去。

聚仙阁一楼人多眼杂，二楼倒是清静许多。肖战叫了一壶龙井、一碟樱花饼，倚在窗边看着街上零零散散的人群，向左又向右。

若是没有多年前的颠沛流离，估计他现在也跟下头的人一样吧，每日只需想着到街上买些菜和好玩的物什回家，一日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去了。

而不是像现在左躲右藏，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说句不好听的，或许哪天连命都没了。

肖战就这么想着，抬眼看向天空时，恍惚间觉得看见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正掩映在层层白云之后，垂眸看着他，劝他好好活下去。

他还记得那时候的场景——渐渐闭合的缝隙外是熊熊燃烧的火焰和此起彼伏的尖叫，母亲握着他的手，让他顺着密道一直走，一直逃，逃得越远越好，不要被人抓住。

他的母亲还说，他们违抗不了皇命，只要他能够好好活着，他们在九泉之下就能安心了。

怎么能呢？

他这辈子都姓肖，这些事他这辈子都忘不掉。

听见雅间的木门咯吱响了声，肖战收回神，转过头看了眼推门进来的小厮。

“这是楼下一位公子请您吃的糕点，还说若您不嫌弃，他想上来同您说几句话。”小厮端着碟子，低头哈腰道，“您看？”

“让他上来吧。”肖战微抬下颌，让他把碟子放在桌子上。

小厮搁下碟子后就转身出去了。

肖战看着那碟糕点，没有伸手去拿。

“这位公子，恕在下唐突。”很快，又有一个人推门进来，一身碧色外裳，倒是显得风度翩翩，“在下方才在街上路过，看到公子倚在窗边美如画，实在是情难自抑，为公子画了幅画。”

“哦？”肖战微微挑眉，看着他把画卷递到自己面前，垂眸去看。

画上画的是一袭红衣的男子斜倚在窗边，正仰着头望向远处。虽说是位男子，但容貌却昳丽非凡。柳眉微皱，神色无措，像是想起了什么伤心往事，让人忍不住叹惋。

“我虽不会作画，但能看出来公子您的画技精湛，说不定将来会有一日成为书画大家。”肖战笑着赞叹，却没有伸手接画，“实在是多谢公子。”

“公子谬赞，这画便是赠予您的，轻如鸿毛，还望您不要嫌弃。”

肖战犹豫片刻，还是收下了。

男子犹豫片刻，还是继续搭话，“方才忘了请教公子名讳，不知公子贵姓？”

“免贵姓肖，肖战。”肖战将画卷起来，放在桌边。

虽说面前这人说话文绉绉的让人牙疼，但身上衣料一看就价格不菲，再加上腰间戴着的香囊玉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

说不定日后还能从他手里套些金子出来。

“在下沈青州。”

“原来是沈公子，久仰久仰。”肖战一面说着客套话，一面在脑海中翻找豪门大户哪家是姓沈的，但这方面他确实不如戚无记得清楚，只能先将名字记下，再让戚无去查。

沈青州继续文绉绉地跟肖战说话，“不知道肖公子是哪家的公子？”

“在下出身于一个不出名的小门小户，公子肯定未曾听说过，不过在下如今在听风楼做些活计，若是公子得闲，可以来听风楼转转。”

敦正帝在位时风气开放，男风盛行，到如今已经有三十多年了，人人都不避讳说这个。听风楼的鼎鼎大名估计也没人不知道，楼里的小倌都是出了名的好。

但做小倌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没人会大摇大摆地挂在嘴皮子上说出来。

沈青州的表情僵了半晌，显然是没想到肖战会这么直白。

肖战微笑着看他。

“既如此，在下有空一定会去听风楼拜访公子的。”沈青州作揖道，“不过在下突然想起家父还有事要在下去做，就先行告辞了。”

“那就……”肖战话还没说完，沈青州就急急忙忙地跑开了，像是生怕肖战会把他吃了一样。

肖战撇撇嘴，将那碟糕点赏给了那个小厮，又让他带走了画卷，暂且寄存在此处。天色沉沉时，肖战在桌上留下了些碎银，四下确认无人注意时才翻窗离开，几下便融进了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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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听风楼那位来了。”景墨站在王一博身边，禀报着下面人传上来的消息。

王一博看看自己面前刚刚摆上的饭菜，抬手让身边的太监过来布菜， 没忍住笑了一下，“他倒是来得巧，每次一到用膳的时候他便过来了。”

“那要不要属下去拦着他，等殿下您用过膳之后再让他进来？”景墨问道。

“不必，你去让膳房再多加两个菜。”王一博低头用膳，嘴角的笑意只停留了一瞬就消失了，“来者便是客，本宫这里倒是也不缺他这一张嘴。”

身旁的丫鬟闻言便去帮肖战添了一双碗筷。景墨犹豫片刻，拱手应下。

“他来这里必然是为了昨日本宫所说之事，你派人在周围多看管些，”王一博连视线都没抬一下，“若是谈成了，这顿饭就当本宫请他的，若不成，吃完便送他上路吧。”

景墨应是。

肖战刚靠近三皇子宫时，就察觉到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浓厚的杀气。

虽说他上次前来时就已得知这宫里暗卫环绕，但他现下心里却有些发慌，总觉得事情有变数，便立马停下脚步，给随行的人递了个消息，让他们多加戒备。

随行之人立马四散开，做足了防御姿态。

“坐吧。”王一博瞥了眼走进门的肖战，向他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凳子。

肖战这下知道自己的危机感是从何而来了——王一博早就知道他会过来，却还让手底下的人如此戒备自己，今日他们若是谈不成，自己恐怕就离不开这皇宫了。

“多谢三皇子。”肖战脸上挂着笑，明明没走几步后背却出了一层汗。

即使王一博从未明说自己到底有多少实力，肖战又怎么会猜不出来。他既然选择跟王一博交易，就得做好对方随时翻脸的准备。

伴君如伴虎，皇家这些人哪一个不简单。

“也不是第一次来了，怎么变得怕本宫了？”王一博看了眼旁边的丫鬟，后者就立马上前给肖战倒了杯茶水，“不知道公子今日过来，可是考虑好了？”

知道对方存了杀心，肖战更是不敢碰这里的东西了，脸上的笑却还挂着，“这是自然，鄙人想了些可行的法子，想来知会殿下一声，看看殿下是否满意。”

王一博也笑着，装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道：“说来听听。”

冰冷的刀锋硌在掌心，肖战缓慢地吐了口气，将自己和夙钰商量好的应对之策告知了王一博，然后便开始等待王一博的反应。

王一博一面慢条斯理地吃着菜，一面思索着这个策略的可行性。

肖战则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安静却又煎熬地等待着屠刀的落下——若是王一博不满意这个法子，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从这个牢笼般的地方逃出去。

“这主意……”王一博抬眼看他，语气一顿，又旋即笑开，“倒是可行。”

原本房内密密麻麻的压迫感仿佛在这一瞬间就消失了，肖战笔直的背险些倒塌，但还是被他忍住了，“殿下觉得可行，那自然是极好的。”

“既如此，本宫明日便会差人将定金送过去，公子记得清点。”

肖战笑着应下，“多谢。”

王一博想起什么，又说：“既然你们已经想好了对策，本宫便也不再插手了。进宫一趟属实困难，若有消息，公子可到聚仙阁知会给掌柜的，他会负责传信。”

聚仙阁。

肖战回想起自己今日午间去的那间茶楼就是聚仙阁，也怪不得王一博早就知道自己要过来，看来这皇宫内外到处都是这位三皇子的眼线。

或许，自己寄存在那儿的那张画也被翻来覆去琢磨过好几遍了。

“多谢殿下考虑周全。”肖战咬着牙，再提要求，“不过，鄙人还有一事相求。”

“请讲。”

“若是夙钰得手，他免不了要被带进宫伺候，到时候鄙人怕他屈居人下孤立无援，还希望殿下能帮忙照应着，这样也能保证计划的顺利进行。”

王一博思索片刻，又说：“皇弟带回来的人，本宫多加照应也难免失了规矩，若他真能得手，你可以到我宫里来伺候，你们兄弟二人互相照顾可好？”

虽说这样一来，夙钰和自己都成了宫里待宰的鱼肉了，但两人之间确实能有个照应，总归还是好些。

“多谢殿下成全，那鄙人就先离开了，若是得手会去聚仙阁传信给殿下。”

王一博抬了抬手，将门外候着的景墨叫了进来，“送客。”

肖战跟着景墨离开。

直到出了这在黑夜下显得分外狰狞可怖的宫门之后，他才是真的放下了心，召集了所有随行护他周全的人以后，率众回了听风楼。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