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的海，眼前被云笼罩。

何九华经常去那片海。因为尚九熙说过，何九华的眼睛里有一片海。

尚九熙好像一片云，一片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洁白又美丽的云。是海上指引方向的云，也是一片可以牵动何九华身心的云。

自从尚九熙离开以后，何九华的精神状态是一天不如一天，甚至在台上表演的时候也会晃神。

孟哥看着何九华这种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干脆给何九华放了假，让何九华调整好再回来工作。

何九华来到了海边，静静地坐在沙滩上，望着身旁不远处的破渔船发愣，表情复杂，好像在回忆着一些又美好又痛苦的事情。

尚九熙很喜欢在这艘旧渔船旁拍照，尚九熙摆姿势，何九华给他拍照。当时的何九华还很庆幸，这艘渔船的玻璃碎了，要不然把他撅拍的样子映出来，还不得让人笑话？

何九华回想到以前的场景，嘴角有些抽搐，一时间只感觉身体里翻江倒海眼泪打转，好像自己掉进了深海，窒息感袭来，无法控制……

岸边的那艘渔船被海水冲得摇摇欲坠，海浪不停地拍打着岸边，只有远处的灯塔的光亮为渔船指引着方向。可…却没有人告诉何九华，他下一步该怎么做。

“九熙，你该回来了。”

何九华手中的烟被海风吹得忽明忽暗，纯白的烟雾本应该扶摇直上，却在风中迷失了方向，手中的最后一点点光亮，也渐渐暗淡了下去……

尚九熙是何九华心里的一个结，也是何九华命里的一个结。

要不是尚九熙，何九华就不会被停演，也不会自己一个人坐在这里吹海风，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好嗓子在这里自暴自弃地抽闷烟，也不会每天浑浑噩噩的，更不会连家门都不敢进。

要不是尚九熙，何九华现在应该安安稳稳地躺在那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里，他何九华不应该不痛不痒地飘在空中守着尚九熙。他何九华应该让尚九熙在这里每天以泪洗面。

货车冲过来的时候被推开的应该是尚九熙。

何九华当时就是这样想的，事实上何九华也是这么做的，但是，尚九熙反应太快了。

何九华不知道那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何九华不敢回家，他害怕，家里角角落落都是他的痕迹。尚九熙挑的沙发，一样的水杯，一样的牙刷，同款毛巾，他的衣服，相片……

还有一本尚九熙画满他哥的画册，台上的何九华，台下的何九华，做饭的何九华，冲他露出宠溺狐狸笑的何九华…却唯独少了此时郁郁寡欢的何九华。

尚九熙才不会画这样郁郁寡欢的何九华呢，在尚九熙心里，他哥一直都是那个第一次见面，眼里装着大海一样气魄的少年郎模样。

何九华从来不敢翻那本画册，因为他怕，他害怕透过画册里的那双眼睛，会看到他那个想见又不想见的人。

尚九熙的大褂何九华一直没有扔，而是被何九华熨好，整齐地挂在衣柜。

何九华一直留着那身大褂，他们穿着这身大褂演了好多场，特别好看，何九华一直记得，每次看到何九华都忍不住红了眼圈。

只是，他再也看不到那人重新穿上了。

黑暗的袭来，何九华将最后一口白雾吐出，泪水和尼古丁的味道交织着冲进了何九华的意识，把何九华整个人带到了那个虚幻的世界。

仿佛只有在这个世界，他才是何九华，他才是尚九熙的何九华。

尚九熙拂上何九华的脸庞。

“文博…”何九华想说些什么却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嗓子，想说却说不出来。

他多想尚九熙，他有多后悔那天为什么自己反应不能再快一点，他有多想 再和他站在台上，再演一次那群小姑娘们喜欢的《洪羊洞》。

他想告诉尚九熙，告诉他这半个月他是怎么过来的。

可是他说不出话，眼前那人也越走越远。尚九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眼里依旧装着世间万物。

一切都像那天晚上，尚九熙牵着何九华的手。那座灯塔下，尚九熙的眸子出奇的亮。

他说道：“师哥，能把你的心给我吗？”

“好。”何九华说道。

晚风吹着尚九熙的碎发，也吹动着何九华的心。

烟雾散尽，尼古丁的苦味也渐渐退去，就连带着尚九熙的那双眸子，也被海浪轻轻卷走，只留下何九华和那艘破渔船。

天亮了，灯塔灭了，何九华也再也寻不到自己的身影，只觉得海水好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