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清晨的阳光与他们无缘，肖战跟王一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转醒，卧室里的窗户很小，全部关死以后还能感觉到从缝隙里透风进来。

房东大概是对房子不管不问，租给王一博也是比较便宜的价钱，所以王一博以往都下意识忽略这些，但在夜里肖战一个劲地往他怀里钻的时候，他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想法，要是当初选房子的时候不那么将就就好了。

比如至少有一个可以关严的窗户，或者配备不会发出噪音的空调，浴室空间也大一些，热水器烧出的水也软一点。

但在此之前，王一博也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肖战。

昨晚的鸡汤面条被王一博吃得一点儿不剩，所以至今没有感觉到饿，肖战没吃，胃里一个劲地唱空城计，床上翻了几次身以后，才不太情愿的睁开眼，正好对上王一博直直的目光，肖战思维有些缓慢，眼睛眨了三下，才哑着嗓子对他说了个“早。”

“早。”王一博没动。肖战的头压着他的胳膊，有些麻，但也不是很麻，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小猫总是犯困，肖战最像小猫，作息也像，揉揉眼觉得动作幅度太大，被窝里的暖意差点顺着被口跑出去，赶紧重新拉上被子躺好，顺便往王一博那边挪了挪，温顺地窝进对方怀里，并没有任何准备从他胳膊上起来的意思。

“饿……”

肖战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

王一博揪着他头上一撮呆毛给他往上拎一拎，肖战不肯，反而钻得更深了，整颗头都埋进去，像个不肯面对严冬的鸵鸟，松软的头发蹭在王一博的前胸上，两个人热乎乎地挤在一起，王一博很无奈，问肖战在里面憋不憋？

“外面冷。”小小的声音传来，肖战特别像被闷在一面大鼓里，说话声显得尤为不真切，偏偏呼出的气体一直往王一博的皮肤上喷洒，王一博感觉自己下身开始有抬头的架势，也不和他磨叽了，赶紧把肖战抱紧，强行拉下被角，露出他的头。

“我抱你。抱你没那么冷。”

王一博尽量安抚他。

“这不是抱着呢？”肖战睁大眼睛，仿佛在问王一博，你是不是逗我的，明明我还是在冷呀？

“肖战。”王一博喊他名字，“今天回你那边住吧。”

他能给肖战的实在有限，王一博比任何人都清楚，预支的薪水用来日常开销足够，但是算上续租，即使不续租，如果说，假如吧，假如肖战想多来他这儿几次，他换个房子的话，肯定远远不够。

王一博不是会画饼的性子，做不到的不轻易许诺，也不打算给对方一些什么不现实的期许，他直来直往惯了，说话不懂拐弯。只是单纯地觉得肖战在这里住不习惯，很多方面，都和肖战的身份格格不入。

并没有任何赶他走的想法。

可肖战听起来不是这样。

“你生气了？”肖战问他，顿时困意全无，他把整张脸露出来，很无辜地对王一博眨眼睛，“我没有别的意思。”

“我知道。”

“你不知道。”肖战很快把他的话驳回，“我只是冷，不是想走，也不嫌弃。”

王一博明显感觉肖战的身体绷得厉害，因为压在他胳膊上的重量开始加码，肖战几乎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包括被子里原本抱住王一博的手，也在无声无息中逐渐收紧。

王一博叹了一口气。“做吗？”

“现在是做的时候？”

“任何时候都可以做。”

“禽兽。”肖战骂他，他还没发现遇见王一博以后他总是控制不好情绪，甚至在骂人方面也有了不一样的造诣，“我对你来说就这点用。”

“不然呢？”王一博笑道，“你跟我回来不是为了和我一起睡觉啊？”

王一博在逗猫环节常常乐此不疲。

肖战不能说不是，他跟王一博在一起的所有时间，除了吵架，都和做爱有关。他洗不清。

“那我走吧。”肖战真的有点沮丧了，王一博一颗心油盐不进，他还以为昨晚跟对方的关系暂时安稳下来，没想到王一博这个人在劣性方面始终如一，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本事一成不变。

每做完一场，睡醒一场觉，他翻脸的本事比太阳东升西落还要彻底。肖战觉得这一整夜的冻都白挨了。

“走去哪儿？”

“回工作室。”

“不回来了？”

“不回来了。”

肖战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皮肤接触到冷空气的瞬间还是不由打了个激灵，但他很快平稳下来，抿紧嘴唇去拿床尾的衣服，王一博逮着他的臀肉拍了一把。

“不冷了？”

“我要回去。”肖战的鼻音有些重，不知道是不是委屈导致的。

后背贴上柔软又温暖的肌肤，王一博坐起来，下巴垫在肖战的肩膀上，鼻尖朝他耳根嗅了嗅，“抱抱不冷。”

肖战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没用力，“谁要你抱。”

“真的不回来吗？”王一博的体温开始向肖战传递，连带着蹭他的动作都显得格外温情。“不回来我就带别的小哥哥回家了。就睡你睡过的床，枕你枕过的胳膊。”

讨回主场永远不在一时半会儿，王一博在试着把肖战用在他身上的激将法复刻出来，让肖战也体会一遍这种极端做法的滋味。

谁让他总是伸爪子，学不会乖。

“王一博。”

肖战不知道用什么语气喊他。

“哎。”他应，但是并不严肃。

“你就非要欺负我吗？”肖战侧过半个身子，不和他真的较量，只是在示弱，“我们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算离开也很轻易。”

“但我很想你能在我身边。不是睡完一觉醒来，什么都抱不住。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感觉。”

“但你能不能一直抱我。做完以后，别让我自己一个人待着，行吗？”

肖战看起来十成十的可怜，屋里窗帘挡住了大部分的光亮，肖战侧脸的轮廓就显得更加朦胧和动人，王一博看着他，说了个“好。”

“只是觉得你在这里，很委屈。”

他认真和对方解释，一个字一个字地讲，看着肖战的眼睛，“肖战，我没什么钱。”

“我对钱没有概念，对幸福也没有，对约定关系同样没有，在我的生活里，自己自在就行，被束缚是一件很痛苦和难熬的事。”

“不是想丢下你，对不起。”

他眼神里的诚恳并不像是敷衍对方，肖战原本耸高且僵硬的肩头慢慢塌下，他似乎稍微明白一点王一博的意思，也可以理解为王一博其实让了一步。

一直企图掌控他的人，尝试着说了一句“对不起”，肖战也很想顺着台阶原谅他。

“但是王一博。”肖战并不能下这个台阶，他也无法主动要求对方，为什么不对我说“为了你我可以努力赚钱”这种话，肖战知道，他和王一博还没有到那一步，他没有立场，王一博也没投入那么多的感情，至少到目前为止，这种想法对王一博来说都是一种苛责。

所以他很理智地试图和王一博好好沟通，“我知道对你来说有点难，或许，能不能试着，有一些责任感，不用多。”

肖战同样望着他的眼睛，“对我，一点点就好，在你愿意的时候。”

他没说我们需要成为彼此的伴侣这种话，王一博态度摆在前，他们也说过不谈恋爱，肖战并不是会得寸进尺的人，如果非要把他说得坏一些的话，肖战喜欢徐徐图之。

被子里的温度散得差不多了，肖战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还是很冷，鼻头也冻得红红的，于是他伸出手去拉王一博的，把自己冰凉的手掌往对方手心里塞。

“你考虑搬到我那吗？”

王一博握紧他的手，但是却摇摇头道，“暂时不考虑。”

他把被子重新拉紧，裹住他们，然后躺回床上重新捂热，没再说话。

肖战在他怀里非常安静地趴了一会儿。

“那你介意我搬过来吗？”肖战慢慢说道。

之后王一博还是沉默了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长到肖战觉得王一博应该是拒绝了他，他意会错了，即使在他身边过了一夜，他还是无法加入对方的人生。

肖战感觉到类似于当初知道85号先生喜欢女孩子一样的挫败感。非常类似，挑不出什么区别。

也许待在王一博身边就是要经受寒冷的，肖战这样想，他跟对方浅显的几次相处都是在温度很低的环境下，肖战耐不住寒，北京的冬天，一年只有一个最冷一天。

王一博翻身下床，随意披了一件外套，用最快速度穿好衣服，然后进洗手间花几分钟洗漱完毕。

肖战不知道他这是准备去哪？或者是说，和他待在一起，一刻也不能忍了。王一博只好先逃离现场。

肖战的脑子里在一秒钟时间内闪过很多种可能。

“豆浆和包子，想不想吃？”

王一博抓起丢在茶几上的钥匙，回头问他。

肖战呆呆地躺着，不知道如何回应，他还没懂王一博的意思。

“算了，你再睡会，我都买一些回来吧，你尝尝喜欢吃哪个。”

王一博蹬上靴子说道，房门拉开的时候带起很明显一阵风。王一博的背影从肖战的角度看起来，肩膀很宽。

他带上门的动作极轻，有一句话跟着关门的动作和肖战一起被留在家里。

“我今天把空调拆了清洗一下。”

王一博这样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