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野看出了李长言的迷茫,他轻轻拍了拍李长言的手背,彷佛在安抚,他接着道:“我8岁那年,姐姐为了不结婚,把我作为养子领养回家,后来姐姐忙于工作,就把我放给了哥哥,我知道,我作为姐姐反对婚姻的工具,叔叔阿姨并不喜欢我,一直都是哥哥护着我。”
“我并不怨恨姐姐,是姐姐把我带回家的,如果不是姐姐,我可能早就饿死在街头了,或者,为了活下去,我会成为小偷,成为一个社会的害虫,可如果不是哥哥,我可能会再一次被赶出家门。”
江野说话的声音很轻,打在李长言脖颈间的呼吸却是炙热的。
李长言心中微微一动,原本想要推开江野的手就这么放弃了。
江野看着李长言慢慢放下的手,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我记得哥哥那年17岁,明明也只是孩子,却倔强的违背父母的意愿留下了我,那是我继被亲生父母抛弃后,第一次感受到被人在乎的感觉。”
“我怕黑,哥哥会给我点小夜灯,我怕打雷,哥哥会立马过来哄我睡觉,等我睡着后,才开始熬夜写作业,我在学校被人欺负了,不敢跟哥哥讲,哥哥却彷佛天神一般对我了如指掌,会牵着我的手去学校理论。”
江野似乎想起了很好笑的事情,倏然笑了笑:“我记得哥哥牵着我的手去学校理论的时候,老师们都吓了一跳,怎么未成年的监护人,也是个未成年,他们以为哥哥好欺负,可是一跟哥哥讲话,就被碾压的彻底。”
江野低低的笑声就这么毫不保留的砸进了李长言的心里。
他自己都不记得这些事了,可是,江野还记得……
他自认克己复礼,每一步都走在规矩和父母想要的步伐上,而江野,就是李长言摆脱父母要求的第一个偏离。
他对江野很好,一是因为姐姐的嘱托,二是,希望江野可以自由的活着,像风一样,他把自己想要的自由全部都给了江野。
甚至,带着某种莫名的寄托,希望江野可以把自己从某种约束中拉出。
想到此,李长言原本剧烈跳动的心脏就这么缓和了下来,像是又重新回到了某种约束之中。
就在这时,江野忽然牵住了李长言垂在一侧的手,十指相扣,骨节分明的大手将李长言的手包裹着。
江野一手和李长言十指相扣,一手像是对小孩儿一般轻轻的拍着李长言的背:“我知道哥哥的性子天生冷淡,但是对我,却尽了所能,所以——”
江野的唇不经意间蹭过李长言的脖颈,李长言呼吸有些加深。
李长言指尖微绻,所有的动作都被江野收入眼底,他听见江野温声道:“所以,哥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在哥哥这边,错了,算我的,好吗?”
“哥哥……”
李长言感受着掌心的温度,感受着江野的心跳脉搏,原本缓和的心跳又一次加快了起来,心尖倏然软的一塌糊涂。
他终究还是抬手摸了摸江野柔软的头发,感受着江野在自己脖颈间渐渐平稳的呼吸。
“小孩儿……”
李长言低声叫了声。
过了良久,没人回应。
李长言试探性:“江野?”
还是没人回应。
李长言:“???”
李长言低头看了眼江野,江野双眸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打出一片阴影。
睡着了?
李长言有些怀疑人生。
过了良久,李长言彷佛打了败仗一般,将盖在两人身上的被子捻了捻,确保江野被盖严实后,李长言才长长了叹了口气。
就这样吧。
李长言心想着。
窗外的风扬起又吹落,月光慢慢被云雾遮盖,光芒也渐渐暗下,路上时不时有行人走过又离开。
李长言在安静的环境下,就这么抱着怀中的江野睡着了。
这一晚,李长言梦见了自己18岁的时候。
18岁的李长言比现在还要冷淡,表面看着温和,实际说话却是冷冰冰的,周身都是清冷。
那个时候,李长言早就已经被保送了,来学校,只是为了流程。
那时,有很多女孩儿对李长言动心,但是却从来不敢表白和递情书。
因为之前有一个开朗不畏惧的女孩子当着全校的面对着李长言表白过。
在无数学生的观望下,李长言只是安安静静的接过女孩的花,然后安安静静的听完女生的表白和感动的话语。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李长言只是后退了一步,对着女生弯腰鞠躬:“抱歉,我并不喜欢你,出于礼貌,我对你明目张胆的爱意视而不见,这可能让你产生了误会,我不想吊着你,也不值得你的喜欢,你很好,但是,对不起。”
女生像是意料之中,苦笑出声。
李长言:“好好学习,我们顶峰相见。”
女生拨了拨碎发,满不在乎:“谁要和你顶峰相见,我要你在山脚下仰望我!”
就此事件,再也没有人和李长言表白过了。
那个时候,李长言全部的时间都在学习上,空余的时间,则全部留给了江野,他的时间已经挤不出来了,更别说恋爱。
那时候的江野才8岁,刚被姐姐领养回家,姐姐走后,李长言则成为了江野的唯一监护人,整天捧着手机给李长言打电话,碎碎念:“哥哥,今天天气真好,你那边好吗?”
“哥哥,我今天中午吃了两碗饭,你呢?”
“哥哥,我今天看了一本书,可好看了,哥哥要不要看?”
“哥哥,我考试考了一百分,可厉害了,哥哥考了多少分?”
李长言则是一边做实验,一边听着江野的碎碎念:“被谁欺负了?”
年幼的江野可能自己都不够了解自己,江野本身是个乐观的孩子,但是面对李长言的时候,也是有些本能的畏惧,虽然话多,带着讨好的意思,但是并不是毫无营养的碎碎念。
所以每次江野毫无营养的碎碎念的时候,只有一种情况,被人欺负了,男子汉好胜心,和对李长言的不信任,并不敢告知,只好通过碎碎念来证明自己是有人爱护的。
果然,江野瞬间就不讲话了,有一种被人戳破伪装坚强后的茫然。
李长言二话不说,记下实验的数据和结论,就往江野学校赶:“小孩儿,等着,我马上到。”
李长言一到学校,就看见江野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坐在花圃边,看见李长言真的来了,有些手足无措和畏惧。
李长言直接伸手牵住了江野的手,就带着他往办公室走:“怎么回事?说。”
江野有些害怕,也很委屈:“他们说我没爹没妈,被收养了,养父养母也讨厌我,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
闻言,李长言脚步一顿,低头看着江野毛茸茸的头顶,有些愣。
江野抬头仰望着李长言,双手牵着李长言的手,晃了晃:“哥哥,我是不是,真的没人要?”
“不会。”李长言伸手在江野头顶上摸了摸:“我在。”
得到承诺,江野眼尾红红的,都要哭了的样子。
李长言直接牵着江野走到办公室,礼貌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江野的班主任是个肚子大大的地中海男人,此时手中正拿着一个保温杯,正要往杯子里放枸杞,看见门口的李长言,头也不回:“你找谁?”
“找你。”说完,李长言直接走进了办公室,拉开一旁的椅子,抱着江野坐上去了。
此时的李长言身高已经超过180,江野的班主任只能仰视着李长言。
班主任一脸茫然的看着李长言一副自然熟的样子,气不到一处来:“不是,你谁啊?!”
李长言此时还牵着江野的手,他蹙眉:“你的学生在你身边,你都不认识?”
闻言,班主任这才低头看了眼江野,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哦,记得,前段时间刚转来我们学校的,今天还跟人打架了呢,真是个坏孩子。”
江野被当面这么说,泪水就跟珠子一般掉了下来,却倔强的反驳:“我不是坏孩子!”
班主任笑了笑,不以为然。
李长言面无表情:“敢问老师对坏孩子的定义是什么?好孩子的定义是什么呢?你的判定标准是什么?”
班主任想了想:“自然是品行端庄,学习优异的。”
李长言冷笑出声:“那你所认为成绩是不错的好孩子,但是却指着别人说家庭不幸,余生堪忧,这是品行端正?”
班主任顿时噎住了。
李长言又道:“而你所认为的坏孩子,却能心怀感恩,带着你的照片回家对我说,老师很好,他喜欢老师,他抹去了你对他的诋毁,对家长传达你的好,这是诡谲无行?”
闻言,班主任霎时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无声哭泣的江野,沉默了。
班主任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你是?”
李长言:“我叫李长言,是江野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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