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还是被王一博带走了。

他挣不过，只能坦然接受。肖战想起魏无羡的那句台词：只要两人都活在世上，迟早会遇到的。

久别重逢，不过是吃个饭而已。肖战苦涩地想，在王一博冷眉凝目的坚持下，他若执意不肯去，反倒显得不够洒脱。

毕竟都过了四年了，不管当年发生过什么，也早该在岁月里泯灭殆尽了！

王一博让司机送了车过来，把肖战塞进副驾驶，丢下司机自己开车走了。

车里的沉默压得肖战牙关酸楚，他把手插在口袋里，无意中摸到一颗还未撕开包装的药丸。

心跳得越来越快，仿佛下一刻就能跃出来，手指捻着那颗药丸，迟迟不敢掏出口袋。

“算了。”肖战用余光看到王一博冷漠锋利的侧脸，心想，早就下了决心要戒断，不要一见到这个男人就溃不成军。

可这样想，并没有缓释他的心情。

肖战无力地靠着，半眯着眼睛，像只睡着的猫，软软的一团。王一博用余光瞥到他因为太瘦而凸出的颧骨，下巴处随意生长的青色胡渣，还闻到了他身上消散不掉的烟味。

他的手指用力地握住了方向盘，握得指节青白微微的痛。但更痛的却是他的心。犹如细针扎着一般，绵延不绝又缓不过来。

车里没有放音乐，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微妙而尴尬，王一博抿紧了唇侧脸看过来，看着肖战靠在玻璃上似睡非睡，眼底乌青一片，脸上憔悴尽显，他吞了好几下口水，才压住了喉头的干涩。

王一博不抽烟，但他并不排斥烟味，不管是在剧组还是参加别的节目，抽烟的同伴不在少数，他入行早，圈子里杂七杂八什么样的人都有，他早就习惯了。但肖战不行，肖战闻到烟味就会皱起眉头，在陈情令剧组的时候，有一次中场休息，旁边的工作人员抽烟，肖战愣是把他拉到了几米开外的距离。

“我是真受不了。”肖战当时这样说，“感觉能被他的烟味给熏着火了。”

王一博还打趣过他太矫情。

“哪有那么夸张？战哥果然是个讲究人。”

肖战瞪着他，“不是讲究，是受不了那个味道，闻到就感觉鼻子嗓子都疼。反正，我这辈子绝不可能抽烟！”

眼前又浮现出他靠在树上抽烟的场景。人果然是会变的！王一博狠狠皱了眉，将目光收了回来。

肖战这几年来作息时间都特别乱。有时候整夜睡不着，有时候前半夜睡觉后半夜睁眼到天亮，有时候天蒙蒙亮时才有困意。白天状态也不好，几乎是不分时间段，能眯着一会儿是一会儿。

北京又在堵车，肖战的手指在口袋里捏着那颗药丸，不知不觉又睡着了。

却并不安稳，不知道梦到什么，手突然松了一下，卡在口袋边上，手腕处勒出一条浅红的印子，眉头深锁，似是极力抗争着什么。

“王一博……”他突然小声叫了一句。

王一博的手一抖，扭头看见肖战痛苦到极致的一张脸，惶然将车停靠在路边，解开安全带凑过去大半个身子，尽可能把嗓音压得温柔，问：“你怎么了？”

这声音对梦魇中的肖战犹如天籁。

他的手又动了两下，终于挣开口袋边缘，伸手搂住了王一博的脖子。

王一博又皱眉，心跳声砸下来，在胸腔里来来回回碰撞着，连皮肤都扯的生疼。

这不能算是一个拥抱，但时隔四年，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在肖战并不清醒的情况下。

“王一博……”他口中喃喃，陷在深沉的梦境里无法自拔，又无意识地叫了一遍那个名字，泪从紧闭的眼角溢出来。

“肖战，肖战？”王一博一动也不敢动，想要摸一下他的脸擦掉他眼角的泪，手顿在空中又一点点落了回去。

“我好疼……”肖战说，“王一博，我好疼。”

“你哪里疼？”王一博再也控制不住，伸手去掸他眼角的热泪，听见肖战说疼，他心痛的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

“疼……”肖战眉头皱得更深，说话声像是痛到极处的呻吟。

王一博并不知道他梦到了什么，到底什么让他疼，但肖战的脸色青里泛白，且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不敢强行把人叫醒。

肖战又断断续续吐出几个音节，王一博听不真切，但他脸上的表情很明显，每个毛孔都在喧嚣着此刻能有多痛苦。

王一博的身体压着他的肩膀，对着翕合不定的唇，吻了上去。

很轻，严格说起来不算吻，只是唇瓣贴上了他。

肖战的唇凉凉的，很干，侧边一小块干皮刮着王一博娇嫩的唇瓣，他鬼使神差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想要替他润一润。

肖战恢复了安静，嘴巴微微合着，温顺地靠在车座上，双眼紧闭，不安的梦散去，睡得逐渐沉了些。

王一博抬起头，看着肖战沉睡的轮廓，忽然想起第一亲吻肖战的场景来。

与这次一样，只是清清浅浅地碰了一下，那时候他们还不是情侣，肖战拍不夜天那场戏，连续哭了好几场，超负荷共情式演绎，下了戏还哭了好久迟迟缓不过来。王一博担心他，死皮赖脸要在他房间打游戏，到了睡觉的时候，说懒得动非要睡他房间。肖战无奈地用袖子抽了他几下，但最终还是把他留下了。

那天晚上，肖战入梦又进入了不夜天的那场厮杀，眼睁睁看着师姐因他而死，江澄跟他反目，他被百家讨伐，万籁俱灰下纵身跃下悬崖。睡梦里陷在深深的魇魔中，眼睛睁不开，只是哭，哭的伤心，迷蒙中叫了一声：“蓝湛……”

睡另一边的王一博被惊醒，翻过来怎么叫都没有回应，无奈之下压住他亲了上去，手指摸着他的脸轻声安抚，跟他说：“别怕，别怕……”

听到他的低喃，肖战猛然惊醒过来。

因为做梦而绯红的脸颊，又因为咫尺之间的这张脸瞬间红透了。王一博的唇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被肖战一脚踹到了床底下。

王一博却不气，指腹按住自己的唇，笑的玩世不恭，“战哥你真狠心，我这还不是看你梦魇了，想帮帮你。”

“谁要你帮我？”肖战羞恼，龇着兔牙不知道怎么缓解当时的尴尬。

太尴尬了，他竟然被王一博在床上按着亲！

“别呀！刚刚那不是我，那是蓝忘机，蓝忘机在安抚他的羡羡。”

“他妈的王一博！”肖战起身下床要打他，王一博拍拍屁股站起来就跑，不成想转身太急没有看脚下，被床腿绊住又摔倒在地，肖战来不及刹住脚，一个趔趄倒在了他身上。

他们能听见彼此交错的心跳声。混杂着呼吸时哈出来的热气，气氛暧昧迷离。

肖战屈了一下腿要起来，却被王一博拽住了手臂。

实在是过了太久了，久到王一博险些记不起来当时的心情。但是他知道，他在那一刻心脏漏停了两秒，脸也一定是红的。

他盯着上方肖战绝美的一张脸 ，吞了吞口水说：“战哥，你看看我，看我是谁？”

肖战又龇牙，掩饰内心的慌乱，“你能是谁？”

王一博却翻了个身，少年的力气大的惊人，瞬间把肖战压在了身下，两个人贴着心肺，心脏都在剧烈地，抽动式地跳跃着，乱糟糟的节奏融为一体，在寂静的房间里，声音如同鹿蹄踏在碎石子上。

“如果我是蓝忘机，你是魏无羡，那我，”王一博抿了抿唇，微微仰着脸，锋利的喉结露出来，诱得叫人想要犯罪。他继续说：“那我现在就可以办了你！”

“王一博你……！”肖战神情慌乱错愕，再也料不到王一博会突然跟他说这样露骨的话，“你吃错药了吗？”

“但我不是蓝忘机，你也不是魏无羡。”王一博吞了吞口水，看着肖战因为紧张而微汗的额头，突然笑了起来，喉结动了好几下，才说：“我是王一博，你是肖战！”

回忆到这里，王一博的手指又不受控制地抚上肖战的脸，又赶紧放开了抽回来，讪讪地想：“幸亏这次没有突然醒过来。”

肖战的脸似乎被他摸的有点痒，转了一下侧过去，王一博的手落了空，抬头只看到他圆溜溜的后脑勺，却没看到他眼角悄然落下的泪。

剪了寸头，短短的头发里夹着几根银丝，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王一博觉得鼻子酸的厉害，他觉得他应该恨肖战的。

恨他当年的背叛，恨他悄无声息的离开，恨他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可现在，他看着与四年前迥然不同的这个人，不再有明媚的笑，不再有水漾的眸，不再有看着他时，弯成月的一双眉。

他却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

不正面相对，只是看他这样窝在自己车里睡觉，看着他被阳光镀了一层金边的头发和衣角，闻着他身上除了烟草味之外，与当年如出一辙的味道，王一博又恍觉，这还是那个肖战。

“肖战呀……”他忍不住喟叹出声。

或许月亮还是月亮，只是再也不能属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