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花坞有三千小妖盘踞,他们皆听命于兔老大。
这个兔老大肖战是一只修炼了五百年的兔子精,天赋异禀,神通广大。
在仙道姑苏山对天下众妖围剿之下,许多小妖仍有听花坞这一片栖身之地。
“兔老大!不好了!萧江那个二愣子被姑苏山的弟子抓走了!”
大老远就听到桃树妖小弟报丧的声音,肖战从虎皮软塌上爬起来,随手从凌乱的长发中摸出被压扁的兔耳朵,让毛耳朵支棱起来。
“萧江怎么又被抓了?等等,你说是谁抓的?”肖战昨夜和兄弟们喝了太多酒,如今宿醉未醒……
“姑、苏、山!”桃树妖一字一顿报给肖战听,声音之大就差趴在他的耳边喊了。
肖战拿起放在枕头旁的长笛,如临大敌,他的宿醉瞬间酒醒,说:“立刻下令,让军师带所有人都撤退!”
桃树妖追问:“那萧江呢?”
肖战已经束好了长发,“本座自会去救。”
桃树妖又问:“那老大您呢?”
肖战已经跑了出去,他的声音用妖力隔空传回这里:“你不用管。”
因为谁也管不了。
听花坞地处南边,四面环水,长满了莲花,夏天时,小妖们会下水去摘莲藕吃。
肖战留恋地看了一眼听花坞,希望能救回萧江,也希望能守住这片世外桃源,也更希望自己还能回来。
……是活着回来。
肖战变回原形,隐藏起自己的妖气。
他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白兔,红色的眼珠,长长的毛耳朵,就是尾巴残疾。
他没尾巴。
他很快闻到了萧江的味道,萧江是一株紫薯成精,气味很特殊。
肖战在草丛里疾跑,很快来到了萧江的附近。
可是这里只有气息,不见其人。
肖战抬起前爪,将身体重量压在后脚上,努起三瓣嘴用力地嗅了嗅,明明就是这里,他伸长了耳朵,左右转动去听着周遭的声音。
“谁!”
突然的一声,随即急射而来的是三枚银针,银针斜斜插在土里,所过之处,还折断了两根草。
若非肖战逃的及时,这三枚银针就扎在他的身上让他变成刺猬了。
兔子嘛,最擅长的就是逃命啦。
肖战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将耳朵垂下来,缩成一个小小的白毛团子,小心翼翼地滚走。
他所过之处,除了草轻轻晃动,没有其他的特别。
他觉得纳闷,明明都隐去妖气了,怎么还会被发现!
他未发现来人,反而自己先暴露,可见对手深不可测,这真是件棘手的事。
肖战滚着滚着,突然滚不动了,还以为是撞到了石头,他从毛团里露出一双红色的眼珠,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着云纹的锦靴,再往上看,是一件白色长袍下摆,再往上,是一块玉佩,玉佩上刻着两个大字:姑苏。
肖战不敢再往上看,直接撒腿就跑。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竟然连气息都感受不到!定是个绝顶高手!
肖战四足狂奔,没命地逃,狂风吹着他一双长耳朵高高地向后扬起,风也迷了眼,感觉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这里的地形他十分熟悉,左拐右拐绕着来回跑了一大圈,得先甩掉这个人再想着救回萧江的事!
他都不用出手就知道自己一定不是这个人的对手,所以救出萧江只能偷出来或者智取,那都是以后的事了,先逃命再说!
跑的太急,肖战一次都没有回头去看,他实在来不及。
跑了这么久,还没被追上,应当是甩掉了吧?
肖战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竟然空无一人?
肖战不知道的是,身后那人见他撒腿就跑,根本就没追来。
因为,不必如此麻烦。师尊命令禁止在姑苏山内疾行,所以他也没有这个跑动的习惯,若非得不已,都不必跑来跑去。
这只兔子是奔着紫薯精而来,紫薯精在手里,他还会回来的。
王一博将方才射出的三枚银针收回来,找了一棵树打坐调息,守株待兔。
王一博是姑苏山的首席大弟子,山门作为六大仙派之首,一直以铲除天下妖邪为己任,他为修炼最高心法闭关多年,如今终于出山,师尊命他下山将听花坞的三千小妖全部杀光,除了那个叫肖战的兔子妖。
师尊的特殊命令是:这只兔子妖是难得的体质特殊,可以带回来炼功力大增丹。
王一博规规矩矩地向师尊行礼:“弟子定不辱命。”他许久没有开口说话了,这一答话,连嗓音都透着沙哑。
王一博的回忆到这里结束,他自知不会失败,先抓兔子精,再杀光其他小妖,不出三日便可赶回姑苏山复命。
师尊的任务,听起来真是轻而易举。
王一博睁开双眼,放出紫薯精,紫薯精吓得头顶的叶子扑簌簌抖个不停。
他随手挖了个坑,将紫薯精的原型种在土里,等待兔子精送自己上门。
肖战早就回来了,他看到萧江果然在万恶的姑苏弟子手上。
怎么办?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肖战拔下自己的一根兔子毛,放在手中轻轻一吹……
一根兔子毛幻化成万千兔子毛,白色毛毛如倾盆大雨,急向王一博飞去。
肖战趁着这个机会,跑到萧江的面前,一口咬住他头上的叶子,准备撒腿就跑……
肖战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因为他已经成功逃过了一次,还能再逃第二次。
可是这在王一博的眼里,他放了一次,绝不会再放第二次。
三枚银针就钉在肖战的背上,他保持着咬住萧江叶子的动作,动弹不得。
王一博挥袖,兔子毛毛雨烟消云散,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小白兔,他的眼神像是在看猎物。
肖战此刻也正是他的猎物。
肖战心急如焚地转了转红色的眼珠,在想对策。
王一博将小白兔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捧在手心里,他的手心温热,正在向肖战输送内力,他是想要探探这只兔子精是不是师尊要找的那只体质特殊的。
巧了,正是。
真是运气不错,缘分不浅,刚来就抓到了。
师尊之命完成一半,现在再杀光听花坞的三千小妖就可以回山了。
王一博刚要将小白兔收进聚妖瓶,就感觉手心突然湿润了,他的动作停下,捧起小白兔看了一眼,竟然是小白兔落泪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落在了他的掌心。
哭的妖他见多了,别说哭的了,流血的,断手断脚的,尸首分离的,血肉横飞的,或者是烈焰焚身的,他都在后山行刑场里见过。
妖就是妖,没什么特别的。
只不过,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王一博想起五岁那年,是被师尊捡回山门后第一年,他在后山捡到了一只小兔子,很小,刚出生的样子,母兔子摔下山死了,这只小奶兔到处寻找母兔子,正好被练功的他发现了。
他偷偷将小奶兔带回去,从厨房偷来牛乳给小奶兔喝,没想到小奶兔竟然真的让他一口一口给养活了,可惜好景不长,他偷牛乳的事被发现,师尊从他的房间搜出了小奶兔。
小奶兔被师尊摔在地上。
“逆子!你天生就是修练的奇才,为何要玩物丧志!为何要一错再错!今日为了一只破兔子敢偷盗,明日是不是还要为了它弑师叛道!”
王一博跪在地上,师尊的责骂他一句都没听进去,他满眼都在看着那只被摔得吐血的小奶兔,小奶兔颤颤巍巍地还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几次尝试,都又一次地摔在地上,它红色的眼珠汩汩流出了泪水。
但是下一刻,师尊更是勃然大怒:“为师说的话,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然后师尊抬起一脚猛地剁在了小奶兔的身上。
小奶兔被踩碎了。
王一博愣住了,他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呆坐在地上,那是一只只有一寸多长的小奶兔,他捡回来的时候还奄奄一息,是他一口一口喂活的,如今小奶兔被师尊一脚踩扁,变成了一张小小的白色地毯。
“啊——”
王一博疯了一样推开了师尊,他看着小奶兔的尸体,哆哆嗦嗦伸出手指,却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是不是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捡你回来……至少你也不至于死无全尸。
师尊被如此忤逆,怒火中烧,将王一博吊起来打了三百鞭子,王一博仍旧不肯认错。
他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被打成这样都死不开口,又被关在寒洞里三月。
最后师尊还是惜才,没有真的将他活活打死,毕竟他们姑苏山还是想要一个天赋奇才,将来继承姑苏山衣钵,继续做仙门之首。
师尊相信,这种小事,随着时间过去终会淡忘,高压之下,不怕洗脑不成。
师尊命令王一博再也不许出后山一步,门中任何人都不许和他说话,违者一律受罚。
直到今年十五岁出山。
这十年来,王一博只知道练功和背清规戒律,还有看师尊以各种手段处死各种妖,但却连每日给他送饭菜的人是师弟还是师妹都不知晓。
他将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
王一博练成了神功,可是再也没有了笑容,也几乎不会说话,师尊说什么,他只会简单回答几个字,他的一切情感都死在了五岁那年,死在了师尊的脚下。
如今,王一博看到手掌心的小白兔在落泪,突然在他的身上,找回了五岁那年被尘封许久的记忆。
这些记忆情感像是一直被装在棺材中,而姑苏山的清规戒律就是棺材上缠绕的条条锁链,此刻,这些锁链哗啦啦地松动了,被囚禁已久的情感如潮水袭来。
这一切,竟然只是需要小白兔的一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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