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拖着28寸的行李箱,只身背着旧吉他,横跨了大半个地球归国,而后辗转几次去了内地——江城。
一个不下雪,靠山临江的城市。
“您好,请问七角路366号怎么走?”茫茫夜色暖黄的路灯下,宋亚轩右手把着行李,左手攥着衣角,被问到的大姐微微昂头,抬手指了指:“直走,尽头左拐。”
正宗的江城话,陌生而熟悉,宋亚轩循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长街尽头没有路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行李轮子哐当哐当作响,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突兀刺耳,夜深了,迎面的风冻人得很,窜进宋亚轩的卫衣领子里,少年不禁打了个抖索。
跨过光和阴影的分界线,少年身影隐入黑夜,利索拐进巷子,依旧漆黑一片。
狭窄的小巷,抬眸看向上面,是交错杂乱的电线,只能透过其中小小的缝隙孔,看到悬于高天的明月。
比起找不到路,宋亚轩遇上了更大的难题——搬行李。踏了踏脚,楼道亮起的声控灯一闪一闪,微弱的光亮下,抬头往上看,是窄小的楼道,一层对门两户,中间的空间最多站下三个成年男性。
宋亚轩仰头叹气,几天波折,全身上下连呼吸的力气都是硬挤出来的,这口叹气更是去了半条命,更别提破皮疼痛的手掌心。
“算了。”认命吧。
宋亚轩自小长大,被养得矜贵,即使是在这几年的异国漂泊中,宋亚轩住的地方依旧是郊区的精装小公寓。
“擦、擦。”循着声响回头,不远几步,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站住原地,打火石摩擦而出的火苗是漆黑巷子里唯一的光,微弱的红光照亮了来人的下半脸。
烟被点燃的刹那,那人关上火机,光亮熄灭,周遭又一次被周遭吞没。
那人走近了点,狼尾皮衣破洞裤,垂头看不清神情,可任谁看都是个难缠的小混混。
宋亚轩下意识侧身让路。
小混混擦身而过时,一股似有似无的香味扑鼻而来,宋亚轩下意识鼻子努了努,迟了几秒反应过来——是薄荷,还有檀香!
宋亚轩恍然想起之前的邻居,礼佛的老太太,身上带着似有似无的檀香味,跟着儿女来到异国,满心都是思乡之情,嘴上常说的不是英语,也不是普通话,而是自带风情的吴侬软语。
老太太话多幽默,陪伴宋亚轩走过那段失意的日子。
“你好,能帮我个忙吗?”鬼使神差开口,话落的下一秒,楼梯上的身影顿在原地,宋亚轩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吞口唾沫的功夫,就见身影扭身下楼走来。
是个意料之外的结果。
两人一前一后,前头的少年提着行李,直上六楼,中途脚步不停,大气也没喘一下。
“谢谢。”宋亚轩卸下肩上的吉他,扯了扯歪掉的衣领。
少年只沉默摇头,那双眸子清亮却没什么温度,配上少年棱角分明的五官轮廓,与之相视,好似看向暗流涌动的汪洋,神秘和危险共存。
他转身下楼,同时在口袋里摸索着,猜想应该是楼下的某一家住户。
外婆留下的这间老屋,件件家具都有些年头,因为没有人打扫,角角落落都脏得很,没有床垫的木床硬邦邦的,人躺下时还伴着嘎吱响,柜子里的厚被子和外婆留下的衣服叠满了灰。
外婆生活的地方竟是这样不好。宋亚轩一边心头发酸,一边冻得打抖索。
这晚注定不安生,长久无人住的屋子,连门窗纱帘都破损严重。
宋亚轩在身下垫上大衣,意大利羊绒和羊毛带来的温暖,并不足以抵挡寒风的肆意侵略。这样一看,还不如一件接地气的军大衣。
果不其然,宋亚轩病了。
熬到第二天早晨。
“多少钱?”宋亚轩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开口,话落舔了舔起皮的嘴唇。
药店柜台的大姐,捧着一手心的瓜子,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宋亚轩递来的药盒,左手食指敲了几下键盘:“15。”
宋亚轩下意识顿了顿,习惯性算着汇率,几秒后回过神来:“给我就行,不用塑料袋。”
掀开遮风帘,走出药店,迎面的寒风尖锐刺骨。晨间7点,路边早餐店飘出热腾腾的白气,街边公交站挤满了忙碌的人群,沿街的副食店都挂出崭新喜庆的春联、红彤彤的福字。
“洗剪吹烫,新年特价!洗剪吹烫,新年特价!”对街传来的男声,懒散拖沓,宋亚轩侧眼望去——
是昨天的少年,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两手揣进衣兜里,嘴里连连呼出热气,当着人工复读机,表情无欲无求,一张冷脸,来往的人多数没有停留,在他身后是一间小小的理发店。
还有这样招呼生意的。宋亚轩笑,随即迈步离开。
隔日,一件件家具被工人们搬进屋里,正是清晨,哐哐当当的噪音吵醒了邻居的清梦。
“去你大爷的,这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睡了!”对门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人探出身子。
宋亚轩神色愣住,“呃....”顿了顿,吞了口唾沫:“对不起对不起。”带着些局促,宋亚轩大步跨进屋——
“哎师傅,这样,家具都搬得差不多了,其他的我之后自己来整理清扫,谢谢!”送走工人师傅,宋亚轩长呼了一口气,铁门伴着嘎吱响声被关上。
还没喘几口气,就听门口传来“咚!咚!咚!”
有人在敲门。
闭目仰躺在沙发上,宋亚轩没有半分要起来的意思,铁门的敲击声更加响亮。
随后,一声呵斥响起——
“老子说的话,你...”是刚刚那个中年男人,话说一半噤了声,下一秒清晰的关门声入耳,宋亚轩猛地睁眼起身。
不是刚刚的男人,那还能是谁?
这个想法刚刚涌现脑海,就听铁门再一次被敲响,“咚咚咚!”声音更响更快,显然门口的人已经有些不耐烦。
宋亚轩手搭着门把,从猫眼往外瞧。
是他!冷脸小子。
歇开个门缝,宋亚轩露出一半身子,看着门前插兜的少年,后者那一双清亮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盯来。
宋亚轩清了清嗓子,打开了一半的门:“有什么事?”说话时,宋亚轩下意识去比对两人的身高,这或许就是男生间奇怪的较量。
差不多。宋亚轩得出了结论,彼时少年也开口作答——
“没什么,就是我家快成水帘洞了!”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家又不是花果山....不对!宋亚轩思绪一转,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去,我不会没关水吧。”
跑向卫生间,果然盛况如他所料,水漫金山足够惨烈。管不了三七二十一,使劲往顺时针扭水龙头,源头被切断,宋亚轩垂头泄了口气。
今天是不是水逆啊!
“走吧,带我去你家看看。”宋亚轩边说,边从卫生间光脚走出来,打湿的裤腿还滴着水,他看着刚刚还站在门口的少年,不知何时走进屋里,正侧立于客厅,两眼认真地看着那面相片墙,墙上的那些相框被擦得干干净净,有黑白照片也有彩色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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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