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恒拍拍他的后背：“伸手。”

陶成溪一个激灵，往后退两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算了，我不要了。”

上次说伸手送他一张养女朋友的卡，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邪门玩意。

江知恒没有勉强，伸手拍拍陶成溪的肩膀，把话题引走：“考试辛苦，陶阿姨准备了家宴。”

陶素琴握住儿子双手，丝绢黄裙衬的她珠光宝气，笑起来像朵娇花：“考得怎么样？估分能过医科大吗？”

江川在一旁拦着她：“分数还没下来呢，别给儿子压力。”

陶素琴脸一红，娇嗔道：“我就问问，没别的意思。”

陶成溪回握她的手，替她挽回面子：“估过分了，医科大没问题。”

陶素琴顿时笑开了花：“那就好，我就知道，我儿子一定行。”

“去吃饭吧。”江知恒适时打算母子俩对话。正好江家司机开车过来，一家人坐车赶往宴会。

订的是一家淮南饭店，包间一天只接待两桌，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

菜单也是事先列好的，陶素琴想着礼尚往来，江知恒请过一顿东北菜，她也要回请一顿淮南菜。

都是参考的江川口味，文思豆腐羹，清炖狮子头，桂花藕……装盘精巧，用料讲究。

陶成溪细心的发现，江知恒喜欢甜食，别的菜都是浅尝辄止，独独桂花藕，每次转到跟前总要夹一块。

江川转盘快，江知恒抬手的功夫，桂花藕就溜走了。

他视线在桂花藕身上停留片刻，恋恋不舍的去夹其他菜。

捕捉到他的微表情，陶成溪忍不住勾唇闷笑。

江知恒吃饭时也不爱出声，嚼东西慢条斯理的，吃片菜叶都能吃出艺术感，赏心悦目的。

陶成溪只看江知恒就看饱了，全然没听到江川在叫他。

还是江知恒推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爸说什么？”

江川吩咐服务员开了瓶陈年白酒：“来，溪溪现在也算成年人了，咱父子三人喝两杯。”

“溪溪生日十二月。”江知恒拦下酒：“现在还是小孩，你别欺负他。”

江川哈哈大笑起来：“言重了哈，我没劝酒，看成溪意愿。”

陶成溪不觉得有什么：“我喝。”

酒杯满上，清澈的像白水，陶成溪抬头就干，事后咂巴咂巴嘴，粮食味，有点儿辣。

江知恒喝酒的动作顿住，没想到陶成溪喝的这么猛。

“哎呦！”陶素琴惊呼一声，赶紧给陶成溪倒上果汁：“乖仔，白酒这么喝可是要出事的！”

陶成溪不明就里，打了个饱嗝：“出什么事？”

江川堆起笑：“只是一小盅，没什么事，素琴你太紧张了。”

陶素琴埋怨的看了江川一眼：“你就逗他吧，这孩子从来不碰酒的。”

似乎想到什么，江川没再接话。

江知恒让人把陶成溪酒杯撤下，换上一碗热粥：“胃难受吗？”

陶成溪摇摇头，乖巧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舀进嘴里。

这件小事很快被略过，江川聊起假期旅行，说高考后需要放松，问陶成溪想去什么地方。

陶成溪把碗放在一边，说：“想去看海。”

顿了顿，又补充：“爬山也行，但不能带着宋远。”

江知恒一愣：“什么？”

陶成溪托着腮，没回话，而是慢悠悠的用指尖点着转盘，把桂花藕转到江知恒跟前：“你吃。”

一家人这才意识到，陶成溪醉了。

江川乐不可支，眼看着陶成溪快撑不住，打电话叫来司机。

陶素琴给儿子披上外套，拉着江知恒安排道：“知恒你先送他回去休息，我一会儿和你爸一起回去。”

江知恒把陶成溪扶起来：“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他。”

天地都在旋转，陶成溪感觉脚步一会儿轻一会儿重，像是踩在云端，起伏不定，很没有安全感，只能紧进攥着旁边的人，才能获得一丝安慰。

旁边人身上的薄荷香熟悉有好闻，他不禁离得很近，去嗅一嗅那独特的芬芳。

“你好香。”陶成溪埋进那人脖颈，深吸一口气。

那人肌肤瞬间绷紧，想拉开距离，又怕他稳不住身形，只能低声劝慰：“溪溪，站好。”

“不。”陶成溪意外的倔强，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薄荷精的喉结。

江知恒：“……”

怎么像狗一样？

喝完酒更像狗了。

江知恒失态的掰正他的头，让他不要乱动：“司机来了。”

陶成溪搂住他的腰，嗲着声音：“不要~只想跟哥哥一起~”

江知恒挣脱不开，问：“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陶成溪老实站直，在两个人头顶比划出一条直线，这条直线略过江知恒发顶，悬空比划了出去。

陶成溪傻乐：“好像真的哎，那我现在是不是有一米八五了？”

江知恒假装没看到他比的直线斜了，好声哄着：“是，估计大学能再长两厘米。”

司机把车开来，江知恒费劲把他弄进后座，又用身体堵着他不要乱动。

两个人的腿贴在一起，陶成溪笑得牙快咧到腮帮子去：“我要是一米八八就好了。”

“什么理由？”江知恒解开一颗衬衫扣，陶成溪比想象的重，只是这一会就把他弄出一身汗。

陶成溪在鼻梁画了一条线：“你刚好到这，我的目光里就有你的全部了！”

陶成溪眼睛亮晶晶，像是坐进了星辰，对畅想的一切都充满希冀。

江知恒陷入沉默，半晌，回了句：“那你乖乖长高。”

-

高考结束后，江知恒和江川请了三天假，一家人自驾去海边玩了几天。

海边没陶成溪想象的美好，一开始以为的碧海蓝天，浴场畅游，下海捞鱼，海鲜吃到饱。

结果去的几天都是雾霾，浴场不开放，又是禁渔期，唯一满足的就是海鲜吃到饱。

江知恒定了一家高级酒店，每天海鲜不断供。

一家人的活动基本围绕在酒店附近的商场，陶素琴给给家里人买了些新衣服，江知恒和陶成溪都是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不自觉就买的后备箱都塞不下，最后还是写地址让品牌邮过去。

虽然玩的不尽兴，但一家人都很开心。

临走前陶素琴已经开始希冀下次出行：“等知恒不忙了就去西北，看看大草原。”

陶成溪逛街逛得筋疲力尽，只能迎合着：“先等我哥不忙了吧。”

西北的项目开始后，江知恒能请假的时间就越来越少，和官方合作的工作总要多方面顾虑，他吃到红利，就要付出相应代价。

再次闲下来的时候，陶成溪成绩要出来了。

一家人围在电脑前，一遍一遍的刷新着。

到了十二点后，陶素琴激动的点击更新。

缓冲线不断加载，加载完毕，网页显示404。

陶素琴提着的心被虚晃一枪，紧张的差点儿犯病：“不行，成绩出来了再给我说吧，我去吃药睡觉。”

江川拍拍胸脯：“交给我，你先去休息。”

三个大男人围着电脑，紧张的盯着刷新页面。

陶素琴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三个人的欢呼，一回头就看到陶成溪飞奔而来，用力抱住陶素琴：“妈，647！”

陶素琴瞬间清醒，搂着陶成溪泣不成声：“647！”

比估算的分数还高了二十分，按照医科大往年在淮南的分数线，肯定是稳上了。

陶素琴激动的不能自已，连夜打电话咨询能不能上医科大。

得到的结果都是没问题。

终于……陶素琴几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大早就做好早餐，还专门给陶成溪多做了一份虾仁蒸蛋。

陶素琴把蒸蛋端到陶成溪跟前：“陶医生，多吃点儿。”

陶成溪差点儿没把嘴里的豆浆喷出来：“妈，还没报考呢。”

江川很少见到陶素琴这么高兴，无条件帮着自家媳妇说话：“我托朋友问了，你这成绩稳上，要是想出国，我有几个朋友可以帮你联络一下。”

陶成溪连忙摇头：“留学的事等我到大学再考虑。”

江川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旁边的江知恒冷不丁打断：“溪溪有自己想法，你们别给他压力。”

江川乐呵呵的说：“还是你们兄弟俩感情好啊。”

江知恒没回话，默默吃完盘子里的芦笋，用餐巾纸擦净嘴边残渣：“溪溪，吃完饭来我房间一趟。”

感知到江知恒情绪不对劲，陶成溪飞快扫完早餐，跟着江知恒站了起来：“吃完了。”

江知恒淡淡瞥了他一眼。

眼神陌生的仿佛回到了初见那一天。

陶成溪心里毛毛的，又想不出来哪里招惹到了这个哥哥。

出去玩的时候大家都挺愉快的，难不成是喝酒那次？

陶成溪不是喝酒忘事的人，他清楚记得自己酒后舔了江知恒的喉结。

确实越界了，江知恒这是要秋后算账？

江知恒的房间在二楼走廊尽头，和陶成溪房间隔着两个储物间。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极具生活气息的装修风格，和云溪那套沉闷的的色调截然不同。

米白色的墙上挂着很多色彩鲜艳的画作，家具沙发都是温暖柔和的原木材质，连靠枕都是软乎乎的棉花填充。

江知恒的床上放着一个看上去岁月久远的破布娃娃，脸上还有明显的缝补痕迹，针脚细密，缝补的人想必非常用心。

江知恒泡了一壶热茶，端到茶几上：“过来坐。”

陶成溪鼓足勇气，坐到沙发上，决定先入为主：“哥，我不是故意的。”

江知恒撩起眼皮，目光冰得人遍体生寒：“不是故意的？”

他忍了一晚上，不想在陶成溪高兴的时候扫兴，但这并不代表他不在意。

茶杯磕在桌面，江知恒语气裹着愠怒：“你报考栏有艺考成绩，怎么回事？”

陶成溪仿佛被一盆冰水破了全身，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江知恒吸一口气：“这事陶阿姨知情吗？”

陶成溪摇头，不敢看他的眼睛：“不知情。”

江知恒沉下声音，竭尽耐心：“打算报哪个学校。”

证据确凿，一查就能查出来，陶成溪无力争辩：“川音。”

江知恒看着他：“下定决心了？”

陶成溪点头：“嗯。”

决心瞒着陶素琴，直到真相被揭露。

江知恒冷笑一声：“你高估自己了，连我都没瞒住。”

屋子里飘着熟悉的薄荷香，陶成溪却前所未有的觉得这个气息让人浑身冰冷，他咬紧牙关，试图祈求：“你就当不知道，不行吗？”

江知恒冷着嗓音，一字一顿：“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