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灰蒙蒙的一大片，笼罩着京郊某个大型摩托车赛场。初冬已没有了温柔的天气，徒留下凛冽的寒风刮的人的脸生疼。

顾魏坐在场边观众席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宽大的围巾把脖子连带着嘴巴和鼻子都悟得严严实实的，头上带着一顶毛线帽，全身上下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看着底下赛车上忙碌的人群。

在他的视线里，背标85号的摩托车手，正在做着赛前的热身。修长的双腿蹲着叉向两边，把腿上的筋骨拉伸到了极致。旁边车队的队员们正在帮他的车暖胎。

不像电视上的正式比赛，在这种私下组成的赌局里，场边只有三三两两的观众，带着不纯粹的目的才坐在这里。

荆楚悄没生息地坐在顾魏旁边，手里燃着一根雪茄，在一旁吞云吐雾，还把烟圈一股子喷到顾魏的脸上。顾魏瞥了他一眼，继续看着赛场上的情况。

荆楚嘴角一歪，笑声里带着痞气：“没想到顾医生能赏光这小小的比赛，真是让荆某蓬荜生辉啊。”

“如果我现在走，荆先生一定不会为难我这个门外汉吧。”顾魏的语调里没有任何声线，看起来也是对比赛一幅兴趣缺缺的模样。

——一周前——

顾魏照排班出门诊，在电子音的喊号声中，进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两个马仔直接把正要进来的病人拦在了外面，穿着藏蓝色的大衣的荆楚，就这样大咧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顾魏的科室门诊。“砰”的一声，把门外吵吵嚷嚷的声音隔绝在了外面。

荆楚坐在了病人就诊的椅子上，两条腿大喇喇地架上了顾魏的桌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一看就造价不菲的打火机，在顾魏的办公室里引燃了香烟。

一个烟圈吐出来后，荆楚对着顾魏自我介绍：“我叫荆楚。是陈烁的车队的老板。”一张烫金的名片放在桌上，被一只带着两个铂金戒指的手推到顾魏的跟前。

顾魏坐在椅子上没动，眼睛向下看了眼名片，又直直看向前方的荆楚，开口问道：“不知道荆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如果需要看病的话，请先预约排号。”

荆楚眼里带着一股轻蔑的笑意，嘴里又吐出了一个烟圈：“荆某不是来看病的，今天来，是想跟顾医生交个朋友。”

门外还在吵吵嚷嚷，被拦在外面的病人大声叫着：“你们怎么回事，要看病就去预约，为什么插我队，我排了一上午了，你们这样我可要叫保安了。”

周围围观的群众纷纷帮着说话：“就是就是，光天化日的，你们跟强盗有什么区别，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再不出来我们就叫保安了！”

“是不是医闹啊？上门寻仇来了？”

“关着门顾医生不会有事吧。”

“要不赶紧打110吧。”

旁边的护士看到情况跑过来，在门外大声喊着：“顾主任，你在里面怎么样。里面的人没有伤害你吧。”手机已经掏出来，小护士已经准备向上级打电话汇报，被看门的马仔一把夺过来，另一阵更大的嘈杂四起。

顾魏站起身来，打开了了门诊的门，向着外面吵嚷的人群说道：“大家别着急，给我10分钟的时间，我把事情处理好。”

人群里关切的声音络绎不绝，再一次被关上的门挡在了门外。

顾魏没有回到他的会诊椅上，而是走远了几步，站在了诊室的窗边，远远地看着荆楚：“荆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还有病人等着看病。”

“是这样的，荆某下周在京郊赛车场里组织了一场比赛，想邀请顾医生一同观赛，权当增进敢情。”荆楚把只吸了半根的烟灰弹在地上，又把烟直接暗灭在桌子上，两个手指一弹，朝着办公室里装着医用垃圾的垃圾桶里弹了过去。

盖着的垃圾桶没有如愿吃进烟嘴，反弹了几下，掉落在旁边的地上。

顾魏看着荆楚的一系列操作，拧着头说道：“我觉得我和荆先生之间，并没有什么感情可以增进的。”

荆楚收起他的一双长腿，缓步走近顾魏，近得脸都快贴到顾魏的脸上，嘴里的香烟气味随着说话的气息全数喷在了顾魏的脸上：“所以才要增进啊，从0到1，不就是增进的过程么。”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我觉得有就够了。”荆楚的邀约里不容顾魏任何的抗议：“下周日下午2点，拿着我的名片到门口，会有人迎你进去的。”

顾魏不可思议的看着荆楚走到门口，把门拉开，又回过头，笑着朝顾魏说：“顾医生，我等你来哦，或者你需要我派人开车去接你？如果你不来，我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呢。”

说完理了理自己的大衣，眼神冷冰冰的看着刚才在外面的吵嚷的那个病人，一股恶寒冷遍了那个人的全身，然后温和的对那人开口：“进去吧，顾医生在等你。”

此时顾魏的脑海里，想起了陈烁对他说的话：“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看到这个人就避着走吧。”

顾魏听话的避着走了，从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陈烁，和陈烁没有任何联络，也再也没和那些人有任何交集。

没想到今天，他避着走的瘟神自己找上门来了。

——京郊赛车场——

天空的灰色更添了一个度数，却又曝光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顾魏实在想不明白，荆楚为什么一定要要挟自己来看这个摩托车赛。

顾魏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也让自己周边蒙上了0下的气温：“荆先生，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我实在对这些比赛没什么兴趣。”

“哦？是么？我瞧你看陈烁的样子，倒是挺出神的。我还以为你喜欢看车赛呢。”荆楚好似不甚在意顾魏的冷言冷语，一直在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话。

“荆先生如果眼睛不需要了，可以拿去捐助给有需要的人。”

“可惜荆某还挺喜欢自己的眼睛的，要不是这双眼睛，怎么能发现顾大医生这么个大美人，身为男人，倒是让很多女人都自愧不如呢。”

“你——”顾魏气急，转过脸怒目瞪视着荆楚，却又迎来了一股烟圈喷在自己的脸上。这次顾魏直接被呛得咳嗽出声，眼睛被烟雾熏得火辣辣的，眼眶直接就沁出一抹红来。

“嘘，比赛要开始了。”荆楚像是成功捉弄人一样开心。

被捉弄的顾魏可并没有像他这么好的心情，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看这个比赛。愤怒上涌的他腾得站起身来，迈开长腿就要离开。

可是他没有走成，他的手被荆楚死死得钳在手里，手上的力度大得好像要把他的手腕骨头捏碎。

“我说了，比赛开始了，我要你陪我看完这场比赛。”荆楚的声音里也冷了几分，不再像刚才那样带着玩味的笑意。

顾魏挣不开他的钳制，只能吃痛的坐回去，平白生出许多闷气来：“荆先生这样，就不怕我报警么？”

荆楚听到顾魏说这话，笑出声来：“报警？警察抓人也要有证据，顾医生你是自己来到这赛车场的，可是不是我绑架你来的。况且，如果报警了，这个场子里的人，一个都摘不掉。顾医生忍心把这么多无辜的人牵连进去么。”

“摘不掉，那就没有一个人无辜。”顾魏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没有道德底线的人居然还道德绑架别人。

比赛场上，数十辆赛车疾驰而过，每一道身影经过都只刹那，只留下引擎声轰鸣在耳边。

“是么？那顾医生也忍心把阿烁也抓进去？这些年他跟着我，可没少做些出格的事。”

顾魏气笑了，“陈烁和我只是医生和病患的关系，我也只给他看过一次伤，他进不进去，跟我有什么关系呢？你们做这些违法犯罪的勾当，没想过有一天遭报应么。”

“我看未必吧，据我所知，顾医生以前有过一个小男朋友，听说还是个警察，可惜啊，小警察三年前因公殉职了。据说这小警察，长得跟阿烁很是相像呢。要不怎么说，顾医生对我们阿烁格外关注。”荆楚的笑容里有一种气定神闲的笃定，却让顾魏没来由地毛骨悚然。

“你调查我，你凭什么调查我？！”

“算不上调查，也就随口问问，毕竟顾医生和小男朋友的感情笃定，华清医院谁人不晓。”人多的地方嘴杂，想要八卦拦也拦不住。

“我还拿到了那个小警察照片，乍看之下真是像呢，要不要阿烁早年就跟在我的车队里，我还当小警察混进来当卧底了。我这小本买卖，也不值当警察混迹来当卧底。不过顾医生，你猜阿烁知不知道这件事。”

顾魏听他这么说，整个人楞在原地，又一次轻笑出声：“我说了我们只是医患关系，知道与不知道，那都只是我的过去。”

“哦？是么，那顾医生和我一起去，庆祝一下我们的阿烁又拿了这场比赛的冠军。”

十圈的比赛已经在枪响中落下帷幕，冠军车辆85号被所有人簇拥着。

不管不顾顾魏的意愿，荆楚捏着他的手，朝众人簇拥的地方走去，在快要走到的时候，忽然放开了顾魏的手，改成了半扶的姿势，手绕过顾魏的背后，轻轻的放在他的腰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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