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记得以前我也是这般叫你母亲。”
顾以清双目聚集泪水,仿佛下一秒马上就要喷涌而出。
“母妃在世时也是这般唤我的,老夫人……”
顾以清的语气笼罩一层悲哀。
“小家伙,老身我啊,没有多少时间了,没想到居然能油尽灯枯之时还能见你一面。”
“老夫人一定会长寿的,阿清都还没有怎么陪老夫人呢 ,以后一定会有很久很久的时间来与阿清说话的。”
老夫人吩咐身边伺候她的丫鬟去拿了一个木檀盒,盒子普通的木檀色,四角镶嵌着金色的装饰物,顶端是一个玉石雕刻的牡丹。
她用苍老枯瘦的手缓缓打开木盒,取出一个长命锁为顾以清戴上。
“这本来是要在不蕴寿辰上送给她的寿礼,可现在再也没了送出去的机会,现在给你戴着正好。”
顾以清摩挲着长命锁,向老夫人深深磕了三个响头,再起身时,饱满白皙的额头中间多了一块红肿的印记,两只深陷的眼睛,深邃明亮,看上去很有神,老夫人看着顾以清的额头,语气中都多出了急切,“小家伙,你说你这是干什么,磕什么头啊。”
顾以清歪头咧嘴灿笑,“因为您是我值得挂念的人啊!”
老夫人笑弯了眼眸,言语中透露着浓烈的疼爱。“小家伙 ,你也是阿尘值得挂念的人,阿尘向来是一个不懂得低头的人,会惹来许多麻烦,若老身离开了,你一定要替老身多照顾一下他。”
我不是他值得挂念的人。
顾以清那双明净止水的眸子微微颤动,说起话来轻飘飘的,温柔低悦,“嗯,我会替老夫人好好照顾他,但是老夫人不能老是把“死”这种事情挂在嘴边,阿清舍不得老夫人。”
一老一少袒露着对彼此的关心,或许只有在这一瞬间,顾以清的心才是短暂的纯净吧。
一刻钟过去。
顾以清才从房间中出来。
外面的风不知何时变得张狂,放肆地吹动着顾以清的衣袍与发丝,竟然还吹乱了某个人的心。
他回首,对谢无尘说道 ,“回宫吧。”
谢无尘瞧他面色苍白,有些担心,语气急促,“小殿下,你?”
“无碍,只是有段时间没有喝药,老毛病而已。”
谢锦书一眼便看见了顾以清细长脖颈上的长命锁。娴静端庄的小脸显露出一点震惊。
长命锁,老夫人把长命锁都给了七殿下吗?那可是老夫人最珍视的东西。
久久未能回神的谢锦书忽然被谢无尘的呼喊拉回现实。
“小妹,你就先回去吧,我送小殿下回宫后就不回将军了,不用等我了。”
谢锦书双眼无神地点了点头。
须臾,谢无尘扶着顾以清上了马车。
丞相府。
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他穿着一身鹤纹官服,两鬓垂下些许白发,看上去很精明。
当今丞相一一李宿齐。
他逗着鸟,眼神聚集在羽毛华丽光泽的鸟身上,有些厚重的上下唇启合,“怜殇,谢无尘最近有什么举动?”
地上单膝跪着的青年喉结干涩的滚动着,眼神聚焦在用石板铺成的地上。低沉的声音发散出生人勿近的气息,“回大人,谢无尘最近与七殿下走得很近,他似乎对七殿下很感兴趣。”
李宿齐脸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声音带着一点玩味,“七殿下?他这种人怎么会对那种废物感兴趣。”
随后他摆手接着说道,“罢了罢了,只不过是一个对我没有任何威胁的废物而已,但是谢无尘必定是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只有把他拉下来我才能让整个天下都匍匐在我脚下。”
方怜殇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顿了几秒后,才试探性的从薄唇处吐出几个字。
“大人,这个月的解药……”
李宿齐居高临下的睨看着他, 眼神中裸露出烦躁。只见他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随即丢在地上,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道,“滚吧。”
方怜殇颤抖的手迅速捡起药瓶,向李宿齐拱手行礼之后匆忙离开。
“嗯……”他喘着粗气,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声痛苦的低吟。方怜殇踉踉跄跄地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狼狈的瘫坐在地上,将药瓶中的药丸尽数服下。
被需要折磨的身体让他生不如死,毒发时如万蚁啃食心脏,四肢渐渐无力瘫软,眼神涣散失焦。
方怜殇从劲瘦的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的划过他的手臂,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手臂上新旧交替的疤痕说明了一切。
伤口传来的疼痛让他昏沉的大脑生出一丝清醒,他用这仅存的意识支撑这具摇摇欲坠的躯体。
他必须让自己保持清醒,他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就丧命,他对于李宿齐来说只是一个用得称手的工具。
命是自己的,即便是苟延残喘也比没了命好过,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他只为了自己而活。
在药物的作用下,方怜殇的四肢逐渐恢复了知觉。他疲惫的抬起眼帘,长呼一口气,如释重负……
清冽的声音变得沙哑扭曲,“第几回了,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这个枷锁?”
自由的代价是死亡吗?
方怜殇俊美的脸上没有血色,连嘴唇被苍白占据,他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语气中仿佛已经将这一次的疼痛抛之脑后。
“这一次没有像上次一样疼得死去活来,就奖励自己一根糖葫芦吧!甜一点,蛮不错的。”
方怜殇像是在安慰自己一般,他上街从小贩那儿买了一根糖葫芦叼在嘴上,看着形形色色在他身边穿梭的人,如此热闹的街道尽头,明明形单影只的人不止他,却只有他显得孤独落寞。
“这街一点也不热闹,无聊死了。”他不经吐槽道。或许不是街道不热闹,而是这热闹不属于他。
方怜殇熟练地用遮盖自己脖颈的长布包裹住自己的神清骨秀的半张面孔。一阵凉风袭来,算不上刺骨,但是比前几日多了一股寒意。
他抬头往前看,前面的人都主动移走到了街道的两边,方怜殇没有在意,只是继续往人群中走去。
迎面走来的是两个骑马的人 ,少年身躯凛凛,棱角分明的脸透着冷俊,墨发半披,却不给人拖沓之感,窄袖骑装加身,更显干净利落。
呼之即来的压迫感,即使只是一个人也足以让平民百姓让道。
身边是一个女娘,虽说是女娘 她却没有娇柔模样,眉眼间英气逼人,不输少年,红色发带与三千青丝在风中凌乱。
两个人神情都十分严肃,不苟言笑。方怜殇只是抬眸瞥了一眼少年,便溺在人海中。
“周长青,你跟我说说,你这个副将之职怎么来的?”
周长青手牵缰绳,不屑的回答道,“切,我当初可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成为将军的副将的,你以为像你,一来就亲自被将军提拔的啊!”
祁音然蹙眉,语气带着嚣张,“怎么?你承认你比我差了,你要是不说你是亲自通过了将军的选拔,我都以为你这个副将是买来的。”
“你……要不是看你是女娘,我早就打你了,我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打女娘。”
祁音然嘲讽般地扯出一个笑容,“打不过就直说啊,我又不嘲笑你。”
两个人谈笑着将马拴在了不远处的客栈,周长青走在祁音然前面,方怜殇与他擦肩而过,虽然只是轻轻碰到了彼此,但周长青的令牌还是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降到冰点。
方怜殇不想惹麻烦,帮他捡起地上的令牌递到他手上,率先开口道了歉,声音冷冰冰的,“抱歉,小郎君,是小人没有长眼睛。”
周长青讪讪笑道,“啊……兄弟,没事,没事,都是小事情,没有伤到你吧!要不一起吃个饭,喝俩小酒。”
祁音然翻了一下白眼,扶额,心中骂道:周长青这个傻子。
连方怜殇都忍不住,也默默在心中吐槽:这个人难道是傻子?哪家富贵人家跑出来的傻少爷吗?
周长青打了两个喷嚏,双手抱臂,“这天真是越来越冷了。”
还没有等周长青反应过来,方怜殇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他还不忘往人群中寻找一下方怜殇的背影。
“周长青,快,去买将军想要的东西。”
周长青夸张的蹙起剑眉,“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去?”
“再给你一次机会,去还是不去?”祁音然的语气这不是在询问周长青的意见,而是在催促他赶快滚去买东西。
周长青知道祁音然的暴脾气,每一次她有什么不快,自己就会被充当人肉沙包。
他僵硬的勾起笑容,“好的,遵命去,祁副将。”
周长青一转身就轻轻呢喃,“这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居然舍得让我这么俊的少年英才去当苦力。”
简直天理不容。
祁音然驻足原地,静静等候周长青的归来,忽然一个温柔婉转的嗓音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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