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北堂墨染的脸色并没有太好看，只是面对自己兔子的时候笑容依旧：“允儿，你想去吗？”

　　“去哪儿？”蓝允还在扯着自己的发带玩，并没有太在意他俩的对话。

　　“去皇宫，见我的母后。”

　　“那有好吃的吗？”蓝允将那发带放进嘴里嚼了嚼，发现嚼不断，就放弃了，扯了小几上的一根胡萝卜吭哧吭哧的啃了起来。

　　“小东西，你眼里除了吃就再没别的了？”北堂墨染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看着蓝允蹲在地上啃胡萝卜的样子也觉着非常可爱。

　　“有哥哥啊～”蓝允抬头望向北堂墨染，将手里的胡萝卜递到他嘴边：“染哥哥，吃萝卜吗？”

　　“不了。”北堂墨染立刻拒绝，他又不是兔子，吃什么胡萝卜啊？

　　“我跟你说啊，皇宫里的赏花宴就是流水席，你知道曲水流觞吗？就是挖一条小溪，将山水引入，到时候客人分两侧而坐，各色菜肴就会从溪头慢慢的飘到溪尾。还伴随着各色酒水糕点，花瓣点缀，可好看了。”

　　“真的？”蓝允的眼神亮晶晶的望着北堂墨染，显然对他描述的席面很感兴趣。

　　“当然。你可知我东启最好的厨子都在皇宫里，想吃全东启最好的食物，自然要去皇宫。”

　　“好呀好呀，那我要去！”蓝允抓住北堂墨染的手臂，激动地想要立刻就去。

　　“唉，可是啊……”他随手拿了一个靠枕靠在几边，蓝允已经被他勾起了兴致，哪里还等的了，顺着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处撒娇道：“可是什么呀？哥哥，哥哥，我的好哥哥，你别可是了，带允儿去吧？允儿肯定很乖的！”

　　“可是允儿该知道，皇宫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哦？”

　　“浑说，刚才允儿才听到徐公公说要允儿一起去！”

　　北堂墨染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手里捏着糕点送到他嘴边，笑道：“那是因为皇太后以为允儿是我的王妃，她想见见我的王妃才让允儿进宫的。”

　　“王妃是什么？太后又是什么？能吃吗？”蓝小兔趴在他的肩膀上眨眨眼，懵懂又单纯，丝毫不知道自己正一步一步的踏进大灰狼的圈套里。

　　“王妃就是你们修仙界的道侣，而皇太后便是我的嫡母，也就是名义上的母亲。”

　　“道侣又是什么？母亲又是什么？”

　　“允儿不知道母亲吗？”这倒让北堂墨染挺惊讶，他以为就算小兔子不食人间烟火，到底常识还是该懂一些，现在他连母亲二字都不懂，难道真是天生天养的精怪不成？

　　“不知，母亲是什么？”蓝允完全没明白自己到底问了个怎样的问题，只是再次认真的询问道。

　　“母亲便是生育允儿的母族，允儿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吗？”

　　蓝允咬着手指回忆了很久后才摇摇头，道：“我有灵识起，身边便只有姐姐。印象里是姐姐把我接去的狐……洞府，然后我就在那里长大。”

　　“姐姐啊……”北堂墨染想象了一下，大约是只比蓝小兔更大的母兔子吧？

　　“嗯嗯，对啊，我姐姐可美了，化成人形后连天界太子都被她迷的团团转。等下次遇到，我把你介绍给她？”

　　“是吗？这世间竟然还有比你更美的兔子？”

　　“姐姐她……”蓝允眼珠子一转：“姐姐她可比我好看多了。”

　　北堂墨染捏捏他的鼻子，无奈再次叹气，小兔子还没开窍，一切都得慢慢来。

　　“说回正题，你也不知道道侣是什么吗？”

　　“嗯嗯！”蓝小兔眸子亮晶晶的，北堂墨染忍不住撇开眼，怕一个心软便让自己的兔子跑了。

　　“道侣便是要一辈子相伴在一起的伴侣，你这次进宫可就是顶着我道侣的名头去的，你也可以吗？”

　　“可是我明明答应了要陪你一辈子的？我们难道不是道侣吗？”

　　“这……”北堂墨染被他一噎，立刻点头道：“对对，我都忘了你答应要陪我一辈子呢！”

　　“你看你看，年纪不大，记性还不好。”蓝允扯过一颗葡萄递到他嘴边：“染哥哥，多吃葡萄能长脑子。”

　　“你这嘴……”北堂墨染无语的张嘴，任由他将最喜欢的葡萄放进他嘴里：“应该说长记性！”

　　“一样一样！不要跟兔子计较那么多。”小兔子得意极了，高高兴兴的又去剥心爱的葡萄吃，北堂墨染将他揽回怀里，指着书桌道：“让你念得书和习的字都习了吗？有没有好好的听课？今日有没有吃纸？”

　　心虚的蓝兔子立刻低头，拼了命的往嘴里塞葡萄，以示自己非常繁忙。

　　“徐建？”北堂墨染一开口，徐建便上前一步，无奈的笑道：“小公子在您走后练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的字，先生一来他便溜了，这大太阳的，先生在花园里跟小公子玩了一个时辰的捉迷藏后终于热的受不了，先生离开后小公子便抱着葡萄糕点桂花羹坐在廊下眼巴巴的等您归来。”

　　“你胡说，我才，才不止练一炷香……明明练了一炷香半的字。”

　　“允儿？”北堂墨染敲敲他的脑袋，蓝允继续低头啃萝卜吃：“反正我不要，我不想上学，不想见那个长满胡子的人类，他好凶的，我不要！”

　　“你这孩子？”北堂墨染拿他没办法，起身，将他扛在了肩膀上。

　　“嗷嗷嗷，染哥哥，我还没吃完呢！”

　　“先跟去我习字，今日不背完两首诗，不准吃饭！”

　　“嗷嗷，染哥哥，我不要！”

　　一盏茶后。

　　“染哥哥？”蓝允抱着书在他膝盖上趴下，兔子习性，走哪都想趴一下。

　　北堂墨染从用朱笔在面前的奏折上落下最后一笔才开口道：“会背了？”

　　“不会。”他生无可恋的将书塞进北堂墨染的怀里，试图萌混过关：“允儿想听你念话本，不想背诗，好不好嘛～”

　　“你呀，”北堂墨染的将金漆朱笔放下，自然不能什么都顺着兔子，拿起他手里的诗集：“作诗是每个朝代文人墨客情感的体验，让你学诗不仅仅能让你认字，更是能让你学会人类在经历各种变迁时所表现的情感。小兔子，要学会做人，先要学会有情，懂吗？”

　　蓝兔子在他腿上翻了个身，望着低头看向自己的北堂墨染，学会有情？

　　“可是姐姐们都说修仙要摒弃七情六欲。”

　　“不经历过，如何摒弃？哪种程度才算是摒弃？”

　　“可是……”北堂墨染的手指轻轻的抚上蓝允的脸颊，人生不足百年，等他百年之后，大约也是这小东西要摒弃和忘记的一部分吧？

　　“算了，你不爱念诗，我给你念，每一首诗便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说与你听，好吗？”

　　“说故事吗？好呀好呀！”蓝允用力的点点头，北堂墨染将他抱起坐在自己的膝盖之上，握着他的手，慢慢的写下：“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相思？那是什么？”少年懵懂的抬头望向身后之人，北堂墨染搂着他，笔尖的墨水在一顿间滴落在桌案之上，他不知该如何回答，本以为平静无波的心海，每每因着面前少年的一颦一笑激荡时，在他答应自己永远陪着自己时，便已明了何为相思。

　　可他的允儿啊，什么都不懂。

　　“好好写诗，写完给你讲故事。”

　　“哦～”蓝小兔没心没肺的坐在他的腿上一笔一笔青涩的跟着北堂墨染的字迹描写，而坐在他身后的人只定定的看着他，好好的藏起那不为人知的心思，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天后，赏花宴如约而至。

　　北堂墨染将最后一件青衫套在蓝允的身上，少年身形修长，用一根简单的点翠玉簪束起发髻，身着藕荷色弹墨软烟罗，外罩竹青刻丝纱罩衣，脚踏青花秀纹祥云靴，腰间一枚玉罗环佩，衬的他整个人清爽又不失可爱，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朝气蓬勃更是因着这一身青衫表现的淋漓尽致。

　　“徐公公，我好看吗？”蓝允也是第一次穿的如此正式，他在徐建面前快乐的转了个圈，却不知徐建此刻看着他那一身低调的华服，看到的全是闪闪发光不可言说的钱那。

　　这一身，可买京都东头一个三进宅院了。

　　“好，好看！”徐建点点头，能不好看吗？一套宅院穿在身上不好看都得好看！

　　“等着。”北堂墨染将他打扮完毕，从怀里掏出一枚珍珠，蓝允眼前一亮，那不就是自己带走又送回来的灵珠吗？

　　他将灵珠穿在一根不知什么材质所做的红绳之上，走到蓝允身后，将那枚灵珠挂上他的脖子。

　　圆润的明珠，挂在蓝兔子雪白修长的脖颈上，适合极了。

　　“送给我的？”蓝允摸着脖颈上那枚跟了他许久又被北堂墨染收回去的珠子，不明白怎么又要送给他了？

　　“不是你母妃留给你的遗物吗？怎的又送给我？”

　　“嗯，母妃肤白，年轻时尤爱珍珠。你也是雪白雪白的，戴在你身上一样好看。”

　　“送给我了，染哥哥想母妃了怎么办？”蓝小兔嘴上说着，手却死死的捏着那颗灵珠不肯放开。他又不是傻子，怎会感受不到这颗珠子里有灵力波动？戴在身上不但能调节自己有时候会乱跑的灵力，不知不觉间还能帮他修炼更上一层楼。

　　北堂墨染哪会不知道小兔子的心思，捏捏他的奶膘，从腰间拿出一枚与他差不多的环佩，环佩后还绑着一枚同样大小的精致的同心结。

　　“你送本王的礼物，本王很是喜欢。这枚珍珠不过是个玩意儿，你喜欢，本王送给你也无妨。”

　　“真的？”

　　“君子一言。”

　　“嘻嘻，我就知道染哥哥对我最好了。”用月老白给的同心结换了这枚灵珠，这个买卖真的超值！

　　“就这样？”北堂墨染点点自己的脸颊：“你忘了我跟你说的，要谢谢的话，人类的礼节是什么？”

　　“啪叽”蓝允干脆利落的在他脸颊上吧唧一口，摸着脖子上的灵珠笑的合不拢嘴：“你们人类真奇怪，高兴也要亲亲，道歉也要亲亲，感谢还要亲亲，亲亲能抵万物吗？”

　　北堂墨染笑的如狐狸一般，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应道：“在我这里，是这样的。”

　　徐建张大了嘴在旁边不敢说话，小兔子不懂，他能不懂吗？王爷也太……骗亲亲也就算了，还装模作样的骗着小白兔要了定情信物？明珠同心，这是定亲时双方家长写下聘书后才交换的信物啊？

　　小兔子乐呵呵的什么都不懂，被人卖了也不知道，还在院子里一蹦一跳的上了去往皇宫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