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兔子，你真的要闭关百年？”草地里兔子和恢复原形的狐狸相互依偎着靠在一起，两小只望着蓝天白云发呆。

　　“我不知道。”蓝小兔的小爪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着臭狐狸的绒毛，以前倒是没觉得，现在忽然也觉得肉垫触摸到狐狸毛时还真的挺舒服的。

　　狐狸趴在地上，九条尾巴在身后悠闲的甩来甩去，用来驱赶不长眼的蚊虫。

　　“死兔子，你说天上到底是什么样儿的？”

　　“听姐姐说，天上无聊的很，仙家们都各管各的地盘，不准打架，不准吵架，还有好多好多的规矩。”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修仙呢？做神仙明明一点都不好玩。”

　　蓝小兔这才觉出狐狸语气里的不对来，瞪着红色的眼眸问道：“你究竟怎么了？你是青丘帝姬，以后青丘的掌权者，修仙自然是为了更好的发展青丘，这和天界没有一点关系。”

　　“哦。”狐狸垂下头，无精打采的趴在地上不吭声了。

　　“你到底怎么了？”蓝小兔还是不解，他就要闭关去了，可自己的好朋友却这幅样子，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那个，蓝小兔，你说如果旁人救了我的性命，那与我是不是有恩？”

　　蓝兔兔坚定的点点头：“那是自然，人类说这叫因果，他救你便有了因，你如若不去报答，那便是没了果。没有完成因果，修为就会停滞不前，严重的还会反噬……”

　　话说到这里，蓝小兔突然顿住了，自己这一直化不了形的原因竟然在这儿？

　　九尾点点头，虽然她没怎么好好念书，但蓝兔兔活的比她久，说的总是没错的。

　　“人类管这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蓝兔兔的脑子里蹦出那人低沉的又满含笑意的声音：“你该给我个喷泉，你有喷泉吗？”

　　“涌泉相报？”红狐狸忽然眼前一亮：“所以说救命之恩是一定要报的了？”

　　原本还精神奕奕的蓝兔兔忽然也焉了下来：“我没有喷泉，所以没法报答。”

　　“什么喷泉？”狐狸不解的问道。

　　“没什么。”蓝兔兔自顾自的继续道：“人类还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九尾狐狸的眼睛更亮了。

　　“嗯，但他不是兔子，所以不能相许。”他继续说道。

　　“他当然不是兔子，他也不能变狐狸，既然不能是狐狸，那我就变人好了啊！”小狐狸身形闪，眉间一朵凤尾花的美人儿便出现在了草丛里，她什么也没穿，随意的翻了翻乾坤袋，拿出一套衣服后便穿在了身上。

　　蓝兔兔没有世俗的谷欠望，他只是单纯的羡慕臭狐狸能随时随地的化形，他也想化形呢！

　　凤九抱起蓝小兔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揉着他的长耳朵笑道：“小兔，你好聪明，我要去天界找他报恩了。你说的对，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蓝兔兔大惊，他没想到凤九这傻丫头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忙劝道：“你去哪里报恩？找谁报恩？”

　　“自然是东华帝君！”凤九呡嘴一笑，都不敢看蓝兔兔的眼睛，心虚的解释道：“我要去找他。”

　　“可是东华帝君什么都不缺？”蓝兔兔还试图再劝，可狐狸已经下定了决心，小心的将他放下，蹲在他的面前继续道：“那我就去他的身边，每日里看着他，守着他，总有一天便能知道他缺些什么，到时候我就能报恩了，报了恩便能回来，蓝小兔，我这一走不知何时归来，你要保重自己哟！”

　　“可是姐姐不会让你去的。”

　　“我刚刚偷听到姑姑与未来姑父相约去人间界游玩，暂时是不会回来的。我早去早回，不会被发现。”

　　“一定要去吗？”蓝兔兔还有些犹豫，事实上他现在脑子也很乱，自己的处境与狐狸如出一辙，救命之恩没报，再摸了摸脖颈上那枚明珠，还顺了他的珠子回来，这样的因果，难怪他没法化形。

　　“自然是要去的。”凤九揉揉蓝兔兔的脑袋，手里划过他脖颈上的明珠，犹豫了下才开口道：“如若我是你，便去找他。”

　　“找他？”蓝兔兔单纯的眼眸里尽是不解，凤九继续道：“自然，你欠了他的明珠，来之前又将月老送与你，你又不要的同心结丢给了他，这便是交换了信物，你们的纠葛可比我深……哦，对了，你一直不能化形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凤九担忧的继续说道：“如若真是这样，你更应该去找他了。这山中一日，人间一年，你来这里十日，人间界都过了十年。再听姑姑的闭关百年，你那救命恩人早就成了一捧黄土。再要找他了却因果可就得找他来世了。一人一世，每世都有所不同，你这恩得报到猴年马月啊？”

　　“啊？真的啊？”蓝兔兔紧张的问道：“他会死吗？”

　　凤九点点头，肯定道：“那是自然。人类可是很脆弱的，匆匆百年，我们才百天，对于我们修仙者来说不过是眼睛一睁一闭的事儿。可对于那些脆弱的人类就是一辈子哦！反正姑姑也不在，她这回出去，不但要带她那便宜儿子游历人间界，还准备去天界看看她那未来太子妃的宫殿长什么样儿，你才走百日而已，姑姑不会知道的。”

　　“那我，那我，我要去！”一想到那个面色苍白的绝色少年，他又有些胆怯。想起他临走时少年那失望的眼眸，他有些不敢，却又期盼着能再见自己的恩人一面。

　　“去吧去吧。”凤九怕他乱跑，带着兔子回了她自己的洞府。

　　她从枕下拿出一个与她乾坤袋及其相似的小荷包递给他的面前。

　　蓝兔兔不知她什么意思，只能中肯的评价道：“这头白鹿秀的不错。”

　　狐狸翻了个白眼，将那荷包挂在了他的身上：“这是你！”

　　蓝兔兔翻翻他的三瓣嘴，实在是夸奖不出来。

　　凤九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她赶时间，没那么多功夫与他计较：“这本是你今年的生辰礼物。我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回，先将礼物送你。里面我还放了不少姑姑无事时炼制的法器符篆，对了，还有那湖里的夜明珠。我怕姑姑发现，没敢拿最大的，放了几十枚小珠子给你当弹球玩。”

　　她想了想，柜子里翻找了三个锦盒塞进兔子的背包里，说道：“记住了，两个盒子，一个是毒药，一个是解药，还有一个是今年姑姑分发给我让我修炼的仙丹草药，别弄错了。到了人间界，我怕你受欺负，这里面的东西也足够你自保。现如今你也是金丹期，对付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应该没大问题。还有这传音佩也送与你，要是有事就及时与我们联系。我去了天界不知何时能归，如若遇到难事，你便用传音佩联系我，我一定尽快赶到。”

　　“好。”兔兔感激的点点头，还没感动多久呢，狐狸便着急的掐起手诀。

　　“诶诶诶，你不要这么着急啊？我还没准备好……”

　　“你不着急我着急，我得去找我的东华帝君了，你也去找你的救命恩人报恩吧。”说完，口中念叨出口诀，面前的兔子红光一闪，便消失在了她的面前。

　　“傻兔子，我这出界的口令可维持不了多久，能偷偷把你送下山已然不易。”说完，凤九便现出原形，她已无法继续维持她的人形了。

　　“不过无事，我那么可爱，帝君肯定会很喜欢我！”说完脚下便涌起一道祥云，九尾撒开蹄子踏着祥云往天界奔去，口中吱吱的叫着：“东华！我来啦！”

　　花开两朵，令表一枝。

　　距离蓝兔兔离开北堂墨染已经十年。当初那个二十岁意气风发的少年步入三十岁大关，在东启国，已然算是中年了。

　　这十年，他四处征战，稳定朝堂，辅佐新君，摄政王之威名在整个东启国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十年了，当初才八岁的皇帝已长成翩翩少年，他早已不甘屈居人下，想掌控朝堂和兵权的野心也渐渐显露，皇太后对他不喜，对北堂墨染却尤为器重和宠爱，这就更加剧了叔侄俩矛盾的激化。

　　这几年科举，新帝着重笼络人才，在朝中安插自己的心腹，整个朝堂看似平静，却因着新旧两党的不断交锋，也日益诡谲。

　　“此次宁远村瘟疫蔓延，作为守备的县丞吕乐山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御史孙浩上前一步，语气坚定，声音洪亮，将大殿的诡谲的气氛推到了顶峰。

　　兵部尚书闻言也紧跟着上前一步，满脸的胡茬，目光炯炯，给人一种狠厉之感：“吕乐山有什么错？他又不知那是瘟疫。只是见几十个流民流落晋州，一时不忍才将人放进去，你张口闭口便是不可推卸的责任？如若处置了吕乐山，晋州就位于北戎边界，谁能去接替他守备的位置？”

　　“那也是因着他的妇人之仁才害的全晋州陷入这样的处境。现如今晋州到底有多少病患我们都不知，除了封锁城门什么都做不了。就算北戎来袭，你觉得军营里还有多少官兵可以迎战？如若不处置了吕乐山，难平民愤！”

　　“他已经及时将那些人控制住，现如今晋州人人自危，吕乐山第一时间封锁了城门才防止瘟疫蔓延！你能在这里说这些风凉话，处置这个处置那个，那你怎么不去前线，不去处理那要死人的瘟疫？不去抵抗那虎视眈眈的北戎？动动嘴皮子就处置出生入死的守疆官吏，我们自是不服！”

　　“你就是徇私……”

　　“到底谁徇私，自己清楚！”魏毅冷哼一声，眼神却望向坐在皇位边上无甚表情的北堂墨染。

　　“皇上！”御史将头用力的扣在地上，砰砰之声令众人为之胆寒。

　　“臣之忠心，日月可表！如若皇上也质疑吾之私心，吾愿以死明志！”

　　坐在皇位上的北堂弈紧张的望向下首的御史，颇为为难的再次望向一旁听政的北堂墨染，开口道：“皇叔，您看……御史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吕乐山也着实过分，要是不处置，真的不足以平民愤那！”

　　兵部尚书魏毅还想要再开口，却被北堂墨染打断：“皇上说的自然是没错的。”

　　“王爷！”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北堂墨染一开口，朝堂即刻恢复寂静，在场官员纷纷下跪，异口同声道：“王爷息怒。”

　　北堂弈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撇撇嘴开口道：“皇叔何必发那么大的脾气？朕知那吕乐山是与你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可人总是会变的。皇叔这许多年没见过他，怎知他是否变了？听说那群身怀瘟疫的灾民里混有一美貌女子……”

　　“皇上在朝许是太过赋闲，对边疆异闻倒是了若指掌。”

　　“皇叔……”

　　“下朝后去佛堂将《金刚经》抄写十遍，清一清你那不务正业的脑子！”

　　北堂弈气的攥紧了拳头，看着底下跪倒一片却不是跪给他看的朝臣们，咬咬牙，只能应了声：“是。”

　　“至于晋州瘟疫之事，我觉得吕乐山已经处理的很好，这几日魏毅你安排一下救济的粮食用品，再在民间重金多请些大夫，我安排人先将东西送去晋州。”

　　“是！”

　　“至于去往晋州的人选……”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扫向那刚刚要以死明志的御史大人，孙浩立刻低下头，忽然就不怎么想死了。

　　“既然御史大人想要以死明志……这命也不好过于浪费，这晋州人选……”

　　孙浩的头低的更低，皇帝也紧张的开口道：“皇叔，这晋州偏远，我国从未有过御史送物资到边疆……”

　　“御史出巡古来有之，皇上多虑了。”北堂墨染打断他的话，直接开口道：“来人。”

　　朝堂氛围紧张到了极点，这时大殿的屋顶却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大惊的望向北堂墨染的头顶，也幸亏他闪身的及时，屋顶突然掉下几枚瓦片，这可是皇宫的大殿，瓦片每日都有人进行检修，怎么可能说漏就漏了？还正正好落在北堂墨染的头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坐在皇位上的北堂弈，就连北堂墨染也看向了他。

　　“不，不是，皇叔，不是我！”

　　北堂墨染自是不信，冷哼一声，如此幼稚的手段，北堂弈果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这时，屋顶忽然又是一阵震动，就在所有人都惊叫着以为又会掉下瓦片时，一个白色的绒团子从天而降，北堂墨染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已然上前一步，将他接在了手心。

　　“嗷～人类！小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