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毅,我们和离吧。”她的声音很淡很淡,落在耳机却如炸雷,劈的宁毅满耳嗡鸣。
不是平时惹急了她,嗔怒要一纸休书休了自己这个赘婿的玩笑话,而是和离。
“开、开玩笑的吧。”宁毅勉强扯出个笑,看着那个居高临下背对着自己的女人,“有话好好说,我说过我能解释的。”
“和离书我会派人送来。”
船靠岸了,苏檀儿高傲的仰着她的头颅,她的身份跟自尊不允许她像个怨妇一样幽幽怨怨哭哭啼啼,她下了船,身姿优雅端庄像一个孤傲决绝的女王。
秦淮河透着烟火气的夜风扬起了她鹅黄色的的衣带,勾勒出她细瘦过分的柳腰,她像株摇曳在寒夜里的嫩柳,不知何时会被黑夜吞没。
宁毅有些心慌,总觉得现在若是不追出去,可能真的就要麻烦了。
“别、别走……”
聂云竹哭的声音断续沙哑,她惊魂不定的抱着他被水打透的长腰,她死里逃生心惊肉怕,一张被水浸过更显清新脱俗娇弱怜惜的小脸紧贴在他心口哭的弱雨梨花。
人迹零丁的渡口上,苏檀儿曾回头看了一眼。
聂云竹已经醒来了,她心有余悸的紧抱着宁毅,像一株一但松手就会柔弱死去的菟丝子。
苏檀儿闭了闭眼,她的指甲深陷进掌心里,疼的渗出了血。
耿侍卫恨得咬牙,“这女人一看就是绿茶成精,小姐别难过等回头我老耿去收拾她!”
“我无事,你先去医馆看伤吧。”
“这点小伤算什么,我还以为她堂堂武学宗师有多厉害,还不是被我老耿打的屁滚尿流哈哈……”
“噗——”
耿侍卫话还没说完,就噗嗤吐出一口血来。
他愣了愣,“小姐放心,这定然是最后一口……”
“噗——”
“这回肯定是……”
“噗——”
“我……”
“噗——”
苏檀儿把钱袋放进耿侍卫手里,这回耿侍卫可不敢多说,他握着钱袋激动的热泪盈眶,多好的小姐啊,还包伤残医药费。
他对着苏檀儿行个礼,这回刚漏个牙就“噗——”
耿侍卫不再耽搁,捧着钱袋就往医馆方向跑。
“医者,快来救我的狗命!”
夜色笼罩,周围繁华莫名,华灯初上街上人来人往,路过的男男女女脸上带着羞涩甜蜜的笑意,苏檀儿却看着别人的满心欢喜,心生苦涩。
她曾经也在这长街之上穿过,笑的甜蜜,那时不仅有她,还有她身边的那个赘婿。
眼眶酸涩的厉害,心也疼的厉害,她强忍泪意,却早已泪眼朦胧,前面有马车奔来,苏檀儿心神恍惚一时不察竟撞了上去……
聂云竹秦淮河畔小楼。
宁毅站在窗前,窗外夜色深沉,却不及他眼底浓黑,他的手指在沿上轻轻落着,一下又一下。
聂云竹捧了茶过来,进门前跟坐在屋顶上观月的陆红提看了一眼。
陆红提对着她摇了摇头,聂云竹咬着嫣红唇瓣,推门进去,都不等宁毅转身,她就捧着茶在他身后跪下。
“宁郎,我是真的心悦与你。今日错在我,可我不悔。这本来就是我一直都想做的,宁郎是你教我的,为了心中想法前去奋斗,那怕阻碍重重那怕……”不择手段。
她声音轻了下来,泪烛烈烈火光里,跪于地面低声啜泣。
她哭了很久,眼前的人却都没有转过身来,聂云竹心中黯然,却听在这夜风里传来一声轻叹。
他开了口,却只说了两句。
“我的娘子是苏檀儿。”
“除了她我宁毅再不会有别的妻妾。”
聂云竹急忙道,“可是她已经与你和离了啊,今日你也看到了她不信你,我……”
瞥及男人眼底漆黑暗芒,聂云竹心中一震。
是了,那怕苏檀儿要与他和离,那怕苏檀儿当众甩他耳光,那怕他已不再是当初那小小赘婿。
他宁毅认定的事,旁人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聂云竹未语泪先落。
“我不明白,我能感觉到你也是喜欢我的,为什么我们不可以?”
聂云竹低声幽咽,从来都是别人把她聂云竹捧为上宾客,胭脂水粉金银首饰,多少人眼巴巴的盼着她给个笑。
“我对你的喜欢不比苏檀儿差的,甚至比她更多,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
宁毅给不了她回答。
这世间那有那么多的为什么,心就那么大,有人先住了进来,旁人自然就装不下。
就像他今天听到“和离”二字,泰山崩于面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突然陷入一种莫大恐慌。
说来好笑,那一瞬他想的不是如何得到苏檀儿的原谅,而是应该用什么办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苏府,苏父,苏氏布行,每一样都是苏檀儿珍视的东西,她可以为了苏家招婿,自然也能因为苏家和他紧紧捆绑在一起。
不择手段也要达成目的。
宁毅叹了口气,让聂云竹退下。
说起来,他跟聂云竹又何尝不是同一类人。
房门外聂云竹一出来,小蝉就忿忿的盯着她,“狐狸精!小三!”
小蝉扯着衣带,怒瞪聂云竹,惹得小姐姑爷如此生气真是讨厌!
“我狐狸精,我勾引人,也比某些人面上一口一个姑爷背地里想着当通房侍妾的好。”
“你胡说什么!”小蝉气的满脸通红,“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聂云竹毕竟是金风楼出身,从莺莺燕燕一路杀到头牌位置又怎会不知道怎么挫人痛处,这小婢抱了别的心思也好意思在这里教训她。
“你若一心为你的主子好,为什么不随她回苏府,而是留在我这院里。”
“我那是替小姐看着姑爷!”
聂云竹冷嘲,“和离的姑爷?”
小蝉不落下风,“小姐的和离书还没送过来哪,只要这和离书一天没有送到姑爷手里,他就还是我苏府的姑爷!”
房门被人猛地拉开,门口宁毅满脸欣喜,他拉着小蝉如获至宝,“好婵儿,你刚才说什么!”
小蝉呆呆道,“和离书还没送过……来?”
“不!是下一句!”
“……只要这和离书一天没有送到姑爷手里,你就还是我苏府的姑爷……”
宁毅欣喜莫名,“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
宁毅呼啦啦奔进房里,再出现在几女面前时已经拽了他的LV拉杆箱。
“本少爷近日偶感天道召唤,需要外出磨砺心性,归期不定,诸位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告辞。”
说罢宁毅拉着他的拉杆箱风风火火出了聂云竹的小院。
聂云竹满脸呆滞,“他、他这是……”
偶感天道召唤——
小蝉皱了哭包脸,“姑爷是想不开要出家当和尚吗。”
“呜呜~姑爷不要剃光头,好丑的。”
被天道召唤的人,又风风火火的跑回来。
难道是后悔了?小蝉刚刚破涕为笑,宁毅那里已经伸出了讨钱手。
“小蝉,姑爷我这月的月钱哪。”
小蝉皱皱鼻子,“姑爷这个月的月钱已经花光了,这些是小蝉自己攒的……”
宁毅一把拿过脸不红心不跳的把钱袋揣自己怀里。
“撒由那拉。”
抛个飞吻宁毅再次风风火火华丽上路。
宁毅已经打算好了,先找个地躲两天,等着苏檀儿消气他再站出来死皮赖脸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务必继承自己苏家赘婿独一无二无上荣耀,在苏家继续发光发热。
宁毅想的简单,却不想短短几天,临安城已经是翻天覆地变了一番模样。
尤其是苏府。
先是今年新春一场倒春寒导致春蚕大批量冻死,新丝供应不上货源,导致要给皇城供应的布匹可能要延迟上供。
然后是皇城那边的商铺突然加单要求加大供需。最要命的是宁毅最新研发的纺织机出了问题。
苏檀儿忙的焦头烂额,别说吃饭就是水都顾不上多喝一口,好不容易商定了向其他布庄购买蚕丝暂缓,婢女端着热了又热的燕窝粥过来想让她趁空吃上几口。
苏檀儿心身俱疲,她对着婢女挥了挥手,按着快要劈叉的太阳穴,一点胃口也无。
“那小姐要不要睡上一会?”婢女看着苏檀儿青黑一片的眼睛,心疼说,“您已经几个昼夜没有好好睡过了。”
苏檀儿摇了摇头,事情还没有解决,她又怎么睡得着,门外有下人回话,说是有人求见,苏檀儿喝了杯冷茶强打起精神,“来的是谁?”
不待婢女回话,就见从门外进来一人,他穿一身浅蓝长衫,外罩素银葛丝袍,头戴翠玉镶金冠。
本就气质儒雅矜贵,偏偏模样又生的俊美,骨相流畅高鼻薄唇,一双桃花凤目温柔醉人,此时微微笑起却比窗外春花还要多情。
“是我想来见你,你别怪责你这婢女。”
回话的婢女一见这人,顿时脸颊羞红,不仅人生的好看,就连这脾性也是极好的。
一见这人,苏檀儿起身见礼。
“卓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那夜我的马车撞了苏姑娘,虽然苏姑娘一直都说无事,但我心里还是觉得不妥。”
他把提着的食盒放到桌上,“这是我今早命人准备的药膳,本想亲自做更显诚意,可惜我对庖厨一道实在不擅,还请苏姑娘海涵。”
“自古君子远庖厨……”苏檀儿本来想说不会厨艺本没有什么,却又突然想起宁毅为他洗手作羹汤来。
她眼神一黯,旁边的婢女见状连忙接了食盒,“正好小姐还没用午膳,不若正好吃点,也算全了卓公子一番心意。”
卓不凡把苏檀儿的变化看在眼里,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算起来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苏檀儿。
那夜他驾车在街上夜游,马匹被灯光晃了眼正好撞到愣神的苏檀儿身上。
好在马夫及时拉住缰绳并没有酿成大祸。
“苏姑娘的脚伤可好些了。”
他还记得车夫撞人之后吓得噤若寒蝉的模样,可是被撞的女子却淡雅从容,反倒去安慰车夫。
若不是瞧出她微微颦起的柳眉,他都察觉不到对方伤着了脚。
等之后他送人回府,才知道自己撞伤的女子竟然是苏氏布行的掌印人,大名鼎鼎的临安首富——苏檀儿。
卓不凡暗暗打量着眼前的女人,体态如兰,性情雅致,虽然已经嫁作人妇,却看上去却仿佛如同二八少女一般。
苏檀儿察觉出那视线有些不自在,“卓公子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小小伤势不值得卓公子如此费心,近日苏府杂事颇多,就不留卓公子多坐。”
这几乎已经是明目张胆的送客,卓不凡却不恼,他一掀衣摆在旁边落座,“好啊,等你吃完我就回去。”
他看着对面有些羞恼的人微微一笑,“苏姑娘应当不会浪费我这心意的吧。”
苏檀儿看着桌上的三两样药膳抿唇,左右吃过一点打发这人离开才是正事。
可是这药膳才吃两口织坊里的工匠就心急如焚的进了主院要求见宁毅。
“这纺织机是他做的,如今坏了,自然要他来修!”
“我说小姐,你就快把姑爷叫出来吧,那边工匠都在等他过去哪。”
苏檀儿颦眉,“厂里的师傅不能自己解决吗?那纺织机真就没一个懂得?”
“要是懂得咱们就不会这么着急了,小姐你直接让姑爷出来吧,他去看看,保准一下子就修好。”
工匠喊着宁毅的名字就要往后院走。
“他不在。”
工匠一愣,“他去哪了?我这就去找。”
“不知。”
工匠急了,声音也冲,“他是苏家的姑爷,是你的赘婿,他去了哪里,你怎么会不知道。”
苏檀儿抿了抿唇,“他现在已经不是了。”
苏檀儿忍下心中涩然,“你若真想找他,就去秦淮河畔的小院,或许能见到他。”
工匠一愣,信息量太大,他竟不知道去听那一个。
不是苏府姑爷了,还住在秦淮河那边。
苏檀儿这是要休夫啊!
“小、小姐,”工匠像被猫咬了舌头,“你就算是要休了他也得等着咱们纺织机修好了以后再休,要不然……不合算啊。”
“什么不合算?”小蝉失魂落魄的走进来,却发现屋里站着好多人,见到中间坐着的苏檀儿,小蝉委屈的哭起来。
“小姐,姑爷他跑了。”
苏檀儿心里一紧,“他……”
“他跑去哪里了!”工匠握着檀儿肩膀一阵咆哮,“你说啊~”
“我不知道啊。”工匠的手攥疼了小蝉,她哭的更厉害了,“姑爷还拿走了我所有的钱,小姐您快派人去把他找回来吧,姑爷看着不怎么正常的样子,我怕他想不开。”
苏檀儿着急的站起来,刚想下令去找宁毅,却见刚刚商议完,要向其他布庄购买蚕丝的管事竟然满头大汗再次回来。
“春蚕受创,各家存丝都不多,虽然可以高价买上一点,可是却远远不够。”
苏檀儿心焦,连忙召集管事商量对策因有外人在不方便,所以只能再次送客。
被撵了两次的卓不凡却微微一笑,“苏姑娘最近可是跟人结了仇。”
“卓公子何意。”
“过多的巧合必是阴谋,从蚕丝,织造,供货,三方渠道下手布局缜密心思狠辣,此人必定是商道奇才才会对你苏家下次毒手。”
某管事不屑为之。
“什么商道高手,难道还能有我苏家姑爷商道高超造诣。”
“苏家姑爷?”卓不凡微微一愣,随即想起路上见闻,“若是他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
“你这公子怎得凭空胡说,我苏府姑爷怎么可能会对我苏氏下手。”
苏檀儿手边汤碗“当啷”坠地,若是以前自然不会,可现在……
宁毅,会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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