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宇作为看着王一博长大的兄长，对他再了解不过了，看到对方玩味的神情就知道要坏事，正欲开口却没想到晚了一步。

只得追了上去。

很快，身姿修长的青年走到长椅边蹲下，薄唇轻启，说出的话却让王宇大吃一惊。

王一博垂着眸子，神情认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外婆的事。”

肖战已经把头埋在双膝间，神情是说不出的低落，看得任何人都忍不住为之心碎，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回了一个“嗯”字。

破碎感十足，很让人心疼。

见对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愿多说，王一博也罕见地住了嘴，好奇归好奇，但不能拿人的生老病死开玩笑，这一点他还是很清楚的。

王宇作为仁和医院的重要医生，手头一大推的病人，总不能为了某一个人耗在这里，也很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只剩他们二人，气氛一时间诡异却又融洽，双双都没有说话，处于静默的状态。

一般医院阴气重，肖战身着单衣，裸露在外的皮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昳丽的面容遮挡在两掌之间，后背弓起，显现出精致漂亮的蝴蝶骨，让人想要伸手触碰。

王一博早已经起了身，凝视片刻，突然转身走了。

看似不受外界影响的肖战，却清楚觉察到对方的离开，他眨了眨水润润的眸子，擦去方才抑制不住挤出的生理眼泪，闷闷吸了吸鼻子，心情很不好。

肖战坐直身子，不知道是怎么了，死死地盯着面前泛黄的墙壁，同时咬着下唇。

本来发白的两片唇，却被他这自虐式的动作弄得绯红，很是艳丽。

周遭细碎的人声似乎影响不到他，偶尔有护士经过，肖战长得又好看，个子又高，都不约而同地朝他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其实他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高兴，一旦回想起对方冷着脸的模样，既心酸又难过，就好像和自己玩了很久的玩伴，突然离开，这对小孩子而言无疑是致命性的打击。

尽管这个比喻十分不恰当。

可肖战不是小孩，他也清楚对方毫无错误，是自己一厢情愿把那份幼年情愫加注成爱恋，也贪婪地想要索求更多，而对方毫不知情。

或许自己应该主动一点的，哪怕得到的是拒绝，也不至于如此。

左手腕的手表滴答提醒，肖战这才如梦初醒地转身，却对上一双泠然的眼睛，似乎又变得柔软了些，抬手递上一只白色的方盒。

肖战还没反应过来，吃惊道：“这是？”

王一博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看看。

白色的盒子里躺着一只新的手机，是当下最火的机型，一个就要好几千块，都抵得上他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无功不受禄，肖战立马拒绝：“我不要这个，你拿回去吧，我的老年机没坏，不用你赔给我。”

王一博挑了挑眉。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老年机，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显然他没有意识到对方的贫困程度，该怎么说呢，培养美术生本来就花费大，而肖战为了省点钱，颜料画板什么都用的最差的。

后来被专业老师知道，自费给他买了一套好的，至今让肖战难以忘怀，念及，他再次把手机连带着盒子递给对方。

越是牵扯过多，越会让他难以自拔，与其留下这个隐患，倒不如分个清楚。

肖战的眸光微闪，白皙小巧的下巴微抬。

“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还是拿回去吧，这个我也用不到。”

王一博倒是笑了，脸上是说不出的少年意气，勾唇道：“怎么？看不上这款，要是因为这，换一个也不是不行。”

其实王一博知道对方不是这么想的，但他就是想刺激对方，果不其然，肖战立即慌了，口不择言：“不是，我不是……”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肖战的妈妈。

她手里拎着买好的粥和包子，看见站在肖战面前的王一博有些诧异，但还是保持着良好的教养，微笑着：“战战，这位是？”

还不等肖战开口，被对方抢先一步。

王一博一副根正苗红好青年的模样，朗声道：“阿姨，我们是室友，我叫王一博。”

年轻Alpha宽肩窄腰，穿的衣服虽然带着简单的logo，却价格不菲，脸上洋溢着富家子弟的贵气，却在作为长辈的她面前表现得规规矩矩。

肖战妈妈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热情道：“原来是同学啊，那怎么都在外面站着呢，快进来啊，战战，怎么这样招待同学的？”

闻言，王一博有礼貌地笑了笑，规矩地跟乖宝宝似的。

“阿姨，没有的，我是来跟肖战道歉的。”

此话一出，肖战顿时无言，眼睛瞪出了欧式大双，震惊地看着对方。

“道歉？”肖战妈妈推门的动作一顿，定定地看了眼自家儿子，把早饭塞他手里，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一回事？”

“妈，不是，你……”听我解释。

“阿姨，”王一博失落地垂眸，两侧的奶膘鼓起，看着更加委屈了，可怜兮兮道：“就在昨天，我不小心把他的电话摔地上了，这不，想着赔礼道歉，但……”

王一博点到为止，语意深长。

“战战！”肖战妈妈皱着眉头，显然相信了王一博的说法，“怎么能这样对同学呢？快进来，外婆这会儿估计要醒了。”

肖战恨恨地看了眼王一博，后者举起手，笑容不怀好意，但还是很知趣的，一把将手机塞到对方手里，很快小声道：“阿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话音刚落，也不顾二人的神情，转身就走，这下可好，肖战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欸”了声，伸手去拉对方的手落空。

只得眼睁睁，看着王一博略显孤寂的身影。

这诡计多端的Alpha。

肖战咬牙，刚想和他妈妈解释，触及那带着审视的目光一愣，神情恹恹：“妈——”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肖战妈妈也没有多说，“嗯”了声，推开病房的门，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给外婆擦脸。

因为每天要输大量的药剂，而老人家又年事已高，皮肤软的一碰就会凹进去，让人既心疼又无奈，身为女儿的母亲全程一声不吭。

就在肖战以为没什么了的时候，却听道母亲开口道：“战战，妈妈一向不限制你自己，但是因为外婆的事，也一直在耽误你。”

女人的话沉稳又坚定，听得肖战眼眶泛酸，“您别。”

【我也想外婆能够好好的。】他心道。

床头连接心率的仪器滴答作响，画着安稳的曲线图，而这在简单不过的声音，却仿佛是母子俩的噩梦，都忍不住浑身发抖。

“你既要装作Alpha，还要整天提心吊胆担心事情败露，其实妈妈一点都不想你这样。”妈妈声音有些哽咽，“委屈你了，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有一个完美的童年和完整的家庭，这是妈妈的错。”

肖战也绷不住了，眼泪啪嗒往下掉，“妈，您别这么说，我童年挺好的，有外婆有你，很完美，我有你们，也很好。”

肖战的懂事让妈妈很是欣慰，却也忍不住心口泛酸，出声向他保证，“等外婆的病好的差不多了，我们就回去，再也不让你受委屈了，啊，妈妈说话算话。”

“哪有啊妈，我没你想的那样，你别误会什么。”想到母亲的担忧，肖战解释道：“我室友都挺不错的，哲文哥对我很好，还有出国没回来的赵照……”

尽管知道肖战只是报喜不报忧，妈妈还是红了眼，给病床上的人擦净脸，慢慢收起帕子，“妈知道，但你毕竟是omega，妈生怕你会出什么意外，要是有这样一天，妈真就活不下去了。”

肖战妈妈很少和他提及过去，今天却破天荒地拉开了话闸子，絮絮叨叨：

“那时候妈年轻不懂事，被老爷子赶出家门的肖正国迷住，硬是要跟他走，但是谁想到你爸是个花心萝卜，一听说老爷子消了气，二话不说 把我撇下要回江城，那时候还不知道有你，要是知道，也不至于落到这境地。”

兴许是看肖战闷不做声，肖战妈妈竟开起了玩笑，“要是知道，趁着年轻还能挽回这人的心，也不至于咱娘仨过那么辛苦。现在年老珠黄，不行了。”

肖战勉强扯了扯嘴角，因为早熟，他很小就知道对方的辛苦，以前的时候经常熬夜班，这才从一个妙龄少女成了中年妇女。

肖战道：“妈您还是很漂亮的，现在都用化妆品化妆保养，您要是也这样，肯定会变回以前的样子的。”

“那哪能啊，妈妈都这么大岁数了，我的小宝也长成大小伙子了，”妈妈提到肖战一脸骄傲，语重心长道：“妈就想你开开心心的，外婆也健健康康的，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就挺好的，不奢求太多，妈就这一点要求。”

她擦了擦眼泪，笑了，“你瞧，明明到吃饭的时候了，我还说个不听，来来来，我们吃饭吧，不吵你外婆了，她老人家听不得这些。”

“好。”

阳光也温柔地洒进病房，落在二人身上，金灿灿的，却没人注意到，病床上的指尖微颤，老人带着皱纹的眼角划过一滴浊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