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扰人清梦的蝉鸣声泛泛。谢允在塌上翻了个身,顿时困意全无。他烦闷地叫来人梳洗伺候。待一切都弄好,下人在他身旁轻轻摇着扇,他那股燥热的劲才稍稍褪去。
肖战打他门前经过,谢允正百无聊赖的寻摸着一会要去干些什么,见到肖战,立马就有了主意。
谢允是众皇子中最贪玩的,也是最受宠的。每每宫里有了什么新鲜玩意,他都是第一个先挑选,挑剩下的,再拿去给其他皇子公主挑。
往往挑选完,太子总会过来找他聊上一聊。美名其曰赏玩,实际就是暗讽谢允生母出身低微,借此机会羞辱他一番,好平了自己愤懑之气。
谢允年纪小,不懂得察言观色,更听不懂话里有话,但他知道自己夺了王上宠爱,太子不开心,所以便顺着他的话应了下去。
后来略大了一些,随身照顾他的太监忽然蹊跷惨死,王上轻描淡写的一概而过,甚至没有追究其背后真相,就草草的了了后事。也就在那时,谢允性子大变,虽说也看书,但也真的只是看而已。实际装进脑子里的并没有多少。
后来,长安王看不得谢允颓废的样子,他知允喜欢江湖侠客,所以特意张贴榜单在城门口,广邀江湖之人。
谢允也就是在这时,练就了一身踏雪无痕的轻功。爱玩的性子也随之收敛了许多。
谢允不是清修的和尚,他收敛归收敛,可本性还是属于爱玩的。
谢允夺走下人手中的折扇,啪一合,疾步走到门口,素手一抬,拦住了肖战的去路,“清尘师傅,早啊。”
肖战没有意外,他抬起半阖的眼帘,微微往上看了看,淡声道:“早。”
彼时已是日上三竿,太阳毒辣辣的悬挂。说早,也真的有点早过头了。
肖战的动作谢允尽收眼底,他不好意思的搓了搓鼻,解释道:“昨晚睡得晚,不小心睡过头了。本殿下平常可不是这样。”
对于肖战来说,谢允不过就是留宿庙中的香客,与他人无异。他根本不会在乎谢允为什么晚睡。闻言,他略一点头,客气道:“殿下注意休息。”说罢,便想绕开谢允的扇子离去。
谢允一见他要走,忙着迈出门槛,拿身子挡住肖战的去路。
肖战不解,眼中满是疑惑:“殿下还有什么事?”
谢允打开折扇,上面印的是长安的大好河山。肖战扫了一眼,又重新把视线低了下去。
谢允轻摆手腕,摇着扇,笑着道:“今日乞巧节,晚时,不知清尘师傅可有空与我一起出去逛一逛?”
“”肖战沉默片刻,“殿下,我早已脱离红尘,外面”似是斟酌用词,他停顿一下,又道:“清尘不便。”
谢允挑眉:“不便什么不便。谁说出了庙门,就是踏入红尘了。”
肖战叹了口气,坚持摇摇头,回了谢允邀请:“辜负殿下邀请,只是庙中有规定,不可晚归”
“无妨,”突出起来的声音将二人的谈话打断。谢允偏了偏身,探头往肖战身后望去,看到来人是同明,眼里多了几分喜气,“同明方丈。”
肖战转过身,同一时间道了句:“师父。”
同明向谢允行了一礼,转头对肖战说道:“既然是六殿下邀请,那便去罢。”
肖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师父,门规”
同明看了一眼谢允,笑笑道:“六殿下何时回来,寺庙的门何时关上。”
肖战哑然。
谢允皱眉,刚要说话,同明又道:“这是旨意。”
谢允神色微怔,旋即又笑道:“那便劳驾清尘师傅,戌时庙门口一见了。”
同明放了话,肖战就是再不愿,也不会多说些什么,他转过身,单手抬起朝谢允屈了屈身,“是。殿下。”
这次,谢允倒是没有再拦着肖战,任他径直回了寝室。
谢允敛了敛笑,“多谢方丈。”
同明轻摇了摇头,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走了。
戌时一刻,肖战姗姗来迟,他依旧是那副寡淡的样子,世间万物皆不受他关心。谢允早在门口等候多时,一见他来,眼底的喜悦肉眼可见的浮现出来。
谢允摆摆手道:“清尘师傅。”
肖战施礼:“清尘来迟,还望殿下莫要怪罪。”
要说整间寺庙里,最闲的便是谢允。他哪还有脸去降罪别人,闻言,他不在乎道:“无妨无妨,本王也是刚到。”
谢允今日换了身简便的服饰,一身黑短打,墨发高高束起。他本就肤色胜雪,此时穿上黑衣,更是衬得尤为明显。
肖战错开眼,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请。”
谢允应了一声,正笑眯眯的要往前走。只是这步子还没迈几步,身后的肖战便疑道:“今日只有殿下自己?”
谢允扭过头,“非也,”说着,还俏皮的眨眨眼道:“这不是还有你呢。”
“”肖战不愿和谢允打交道,就是因为此人嘴里时常没个正形。再正经的话从他嘴里一冒出来,就全变了味。
肖战耐着性子道:“我是说,平常守护殿下的那些侍卫怎么不见了?”
谢允耸了耸肩:“哦,你说他们啊。今日这么好的日子,跟着我作甚?我让他们也去玩了。”
肖战眉间一拧,语气不免有些严厉道:“殿下怎可胡闹,你的命”
“我的命如何,”谢允伸出一根手指头立在唇前,“我心中自然有数。肖战,莫要耽误时间了,灯会已经开始了。”
肖战呼吸一窒,他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谢允喊他名字。而且,神情还是那么严谨。
“快点快点,再慢些,我今年又要打光棍了。”
“来了来了,催什么催,等我提上裤子。”
“”
断断续续的粗鲁言语让肖战回了回神。谢允收起方才那副严谨的神色,冲着肖战一乐,抓起他的手腕便往前跑,嘴上应着刚才两人的话:“就是就是,咱们快些去。不然好看的花灯被别人买走了,那就可惜了。”
肖战听罢,不由得笑道:“你一个男子,还爱贪图些女子喜爱的物什?”
谢允回过头,微风轻轻,撩动他鬓角上的细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为何就不能喜欢了?”许是太激动,谢允一时间竟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改了,“再者说,世间万物又以何为界限,用来分配男女喜恶的?”
并未有界限。
肖战低下头,在心中答道。
谢允瞧着肖战没了声,他也止住了话。只余风声在耳边轻语。
他拉着肖战疾速奔下山,途中肖战没稳住身子,差点连带着谢允一起滚下山。好在,谢允别的没有,脚上功夫倒是练的炉火纯青。眼见两人就要滚下山,当下足尖轻点,反身楼住肖战的窄腰,腾空而起。直到两人安全落到平稳之地,肖战那点惊心才堪堪落回了肚子里。
他正了正身,站起来,抱歉道:“此事怪我,殿下你可有伤到?”
谢允坐在地上,笑得灿若夏花:“没有。”
肖战皱了皱眉,谢允回答的太过轻松,让他不免多想,“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谢允站起来,动了动手脚,“你看。”
肖战松了一口气。
谢允道:“而且,是本殿下明知山路凶险还要硬拽着你跑的,你怎么先道歉了。”
“殿下言重了。”
有了这一插曲,谢允也不在冒失,两人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下山,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山脚下。
夜幕悄然欣至,长街的两旁店铺上都点上了灯,明晃晃的。小贩卖力吆喝,酒肆前的小厮奋力拉着门前经过的每一位客人。风悠悠吹动,楼上的旗幡舞动,猎猎作响。道上的时不时传出几声女儿家银铃般的笑语,配上从湖上画舫里传来的悠扬琴声,混淆一起,乍一听,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江水春沉沉”
“上有双竹林”
“竹叶托红花”
“只为郎来赏”
歌女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渐渐消散天边。谢允看了看身旁无悲无喜之人,笑道:“这金陵的乞巧,倒也不比长安的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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