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聊一下”少商转动方向盘，在十字路口掉了头。

有些事情，还是早些说清楚好。

暮襄会馆

少商用汤匙滑动着杯底，杯中的蓝山咖啡渐起涟漪，杯中的漩涡像是吞了她的神魂一般，她盯了许久却迟迟不下咽。

男人更是拘谨，连杯沿都不曾动，只是抓着手机回着消息，由此打发静默的时光。

“为什么是我？”汤匙被搁置盘沿，发出的响音仿若一锤定音，少商应是将思绪整理好了，脱口而出，霍不疑一张嘴，她就能想到霍不疑会用那些蹩脚的理由，她急忙挥刻意补充了句话“不要跟我提小时候，更不要提那个荒诞的约定。”

“你是最合适的。”霍不疑的目光极为诚恳。

“我哪里合适？如你所见，我已不是前那般胆小、怯懦，好脾气的姑娘了。我不可能成为随意拿捏、任意摆布的棋子。”程少商的话带着浓浓怨气，她也不知她的脾气怎就变得如此之差，仅仅一句平常的话，就可以激怒她。

或许，是因为他不够真诚，他们彼此也不够熟悉吧。

少商人虽在国内，可霍不疑在国外的事情，她也从自家父母哪里偷听了不少。

辍学旷课、延缓毕业、自立门户、斗争弄权、不敬尊亲。曾经品学兼优的天之骄子，现在却成了人们口中唯利是图的冷血动物。

即便她不信，可毫无来由地向自己父母施压求娶她，又怎让她不信，她会成为她牟利的工具？

“你这是什么话？”听了这般话霍不疑怎会不生气，他拧着眉头，后又将眼光投放在别处，不去看她。

他刻意地控制自己的脾气，他不想对她说什么狠话。

可偏少商就是如此心狠，毫不犹豫地直抒胸臆。

“霍不疑，你听好了，我不喜欢你，从来都不喜欢，并且，我很讨厌你拿世俗的那一套来压我。”

自这次看见霍不疑，少商始终是戒备的。偏见如同被咀嚼过的口香糖，一旦黏上就很难摒弃，少商本不想对他恶言相向，可是怒火烧起来，便遏制不住了。

“所以，你也是那样看我的，对吗？”霍不疑似是瞬间被抽走了傲骨，盛气凌人地模样不复存在，有的只是不敢直视地眼，及仅仅苦涩连连的笑。

“我没有那个意思。”少商瞬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锋利，她急忙辩解，只是清情绪仍旧没有降下来。

她观望着风景，将咖啡一饮而尽“我约你来也不是吵架的，抱歉是我说话太冲了些，但有些话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我们之间没有感情，即便是结婚了，只会相互怨怼。”

“我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更是做不了伴侣。但……我们或许还可以是朋友。”

看见霍不疑难过的神情，少商突然间就心软了。霍不疑在国内毫无根基，即便做事极端了些，但确实小时候真的待她更好很好，自己不该总是对他恶言相向的。此时，少商费尽全力收了自己的脾气，苦口婆心地劝导他。

可霍不疑还是那个偏执到了极点的男人，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

“我们并非不是一路人，也并非做不了的伴侣，感情也不是不能培养的。”霍不疑仍旧固执己见。

少商实在懒得同他浪费口舌，只能借口先逃了。

“那个，我还约了人，快迟到了。关于这件事……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那个，费用记我账上，你随意。”少商提了手包拔腿就跑。

——

万家

万萋萋约少商做spa,特意请了专业按摩师和美容师上门服务。

万萋萋家装了按摩室，宽敞舒适，设备一应俱全。技师手艺娴熟，少商感觉浑身轻松了不少。处在这个环境中，还是较能放宽身心的，但详看一圈，房间的架构，在细枝末节处还是有些问题的，譬如通风不好，墙壁色彩太过暗沉等等。

少商想得出神，突然，万萋萋一阵尖锐笑声逼进耳道，少商吓得差些失了神，捂着小心脏不断安慰自己。

“哈哈，你和霍不疑两人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万萋萋拍着软皮的床沿，笑得合不拢嘴，面膜根本贴不住，她索性拽掉扔到一旁。

“什么？”少商觉得莫名其妙“我哪里和他相配了！”

“我是说，你俩真是天作地设的一对

奇葩。”万萋萋完全控制不住，笑得皮肉都疼了，她缓慢起身，揉着自己发痛的脸颊。

“早知你会取笑我，我就不同你说了。”少商紧跟着起身，怨气重重地扒掉面膜，拍打着脸上残余的精华。

“我也不想取笑你，只是你俩这脑洞太清奇了。一个越过求婚对象向岳父母求婚，一个给自己立野蛮人设拒婚，真……真是绝配！”万萋萋冲少商比了个手势，越发地收不住笑了，她捂着腹部，直觉自己都快笑岔气了。

少商实在看不下她这般幸灾乐祸的模样，就朝她身上丢毛巾泄愤。

“萋萋姐，干嘛呀你，有那么好笑吗！”

万萋萋接住毛巾，同她讲理“你咋想的？明明不是爱绕弯子的人，不想和他结婚就直接说啊，东拉西扯干嘛？你不是那么别扭的人啊。”

萋萋对这段离奇的经历还是发自内心地好奇的。

“我……就是想给他留些情面而已。”少商含糊其辞。

“得了吧，你说的那些话就差把人家的面子放在脚底踩了，还情面。”

“所以，坦白交代！”萋萋拍了一下少商的肩，神色严肃“你这样做，到底是出于情呢？还是面呢？”

萋萋又开始大笑不止，惹得少商几次三番要走，她又只得哄她，小姐妹间吵吵闹闹度过了一个惬意地午后。

其实，谈起那天的经历，少商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出于各种原因，不能大方直爽地说话，非得矫饰一番。

——

“啊呜～”少商趿拉着绵软的毛绒拖鞋，穿着一身粉色的卡通睡衣一路打着哈欠来到餐厅。

她大大伸了个懒腰，用白软的小拳头揉搓着朦胧的眼眸嘴里嘟囔着“妈～好不容易放假，就不能让我好好睡个懒觉吗！”

“程少商！妈妈不是刚才喊你的时候告诉过你让你换身衣服再出来吗？”萧元漪很是不快。

“为什么要换衣服啊！”少商又打了个大哈欠了，泪水冲开眼前的“迷雾”，她用指头擦掉，再定睛一看，与自己父母同桌一起吃饭的还有霍不疑。

霍不疑见她的视线定格在了自己身上，眼里的不解像是溢了出来，他便热情主动地与她打招呼“少商，早上好！”似笑非笑，像是不情不愿挤出的假笑。

“嗯，早上好。”少商觉得这样傻愣愣地站着，更是尴尬，她打完招呼，端来萧元漪舀好的粥，专心致志地吃粥。

饭桌上，霍不疑与长辈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着，少商只觉得又尬又假。

为防止他们聊得起兴，非拉着她一起愉悦，少商仅勉强扒拉了几口元漪舀好的粥，就想着离席了，不料被元漪一把按住“嫋嫋，你和阿狰再吃会儿，你们好久未见了，定是有许多话要说，我和爸爸就先去公司了。”

萧元漪说起话来慈眉善目的，话里却暗藏令行禁止。

昨天不是还说遵循自己意愿吗？今天就生拉硬凑了？这是制造独处机会？这变得未免也太快了吧。

少商本想反抗，读懂了母亲潜藏笑意盈盈之下凛冽的眼神后，就动弹不得了。

她可怜巴巴地望着程始请求支援。程始一向是没有实权，只是不知怎得也和元漪妇唱夫随“嫋嫋，用过饭后，还可以带阿狰逛逛，他多年未归，对荆市也是不熟的，我们可要尽好地主之谊。”

“我……”

“啊呀……元漪，早会快来不及了。”为装得像些，程始还刻意瞧了眼腕表，自说自话拉着元漪跑走了。

这般着急堵她的话，想尽一切的方法给他俩制造独处的机会，想必就不是屈服权势了，而是心甘情愿。

也是，霍不疑不声不响地进了她的家里，还莫名其妙与她共进了早餐，分明就不是巧合，而是精心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