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淅沥雨声落上青石板,行人撑着油纸伞加快步伐,药房见势关好门,只留几味药供有缘人自取。
女子扎着双髻,提着裙,执伞一路小跑到药房门口,粗略看了看,抓起几味药就朝药包装,顺势拿出二两银子放在窗沿,敲敲窗,提着裙离开了。
雨溅起的水花越来越大,女子跑的愈来愈快,忽的心跳加速。
“啊!小姐的药!”
她不顾裙上的污渍,忍着疼痛起身,捡起药包,愣在原地。
药包布满水渍,里面的药也发了软,她急的发哭,一边狠狠骂着自己,一边原路返回,打算重新买药。
“紫馨?”
男子声音温润如玉,她回头,仿佛见救命稻草:眼前人生的白净,撑着伞,水墨服饰,一手提着药包,疑惑地看着她。
紫馨破涕为笑,忙着行礼:“苏公子。”
苏姜言瞥见散落一地的药与紫馨裙上的污渍,心下了然,笑了笑,颠颠手上药包,扬扬下巴,朝白府走去。
而紫馨,兴冲冲的跟在后面,不一会又叹了口气,踢着地上的小石子解闷。
“墨樱…还没醒吗?”
紫馨点点头:“小姐身子一向很好,从来没生过这么大的病,这次偷偷请了风水先生来看,听说……”
她环顾四周,压低声音:“是中邪。”
男子不置可否,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片刻后抵达白府。
苏姜言停下脚步:“这药是两日的,最近天热,紫馨照顾好你家小姐,后天我在来送药。”
“奴婢替小姐谢过苏公子了。”
他笑着,嘴上说着无碍,便转身离去,而紫馨提着药,从小路绕到闺房,里见房内没人,松了口气。
她轻车熟路的将药包打开,挑出几味药后合上,放入匣子中,转身离开,进了小厨房。
几味中药下入汤罐,苦涩的气味越来越浓郁,过会,她快速盛了一碗,尝了尝,又添了勺糖进去,离开了厨房。
她端着那碗热腾腾的药汤进入卧室,拿起勺子,吹吹就朝白墨樱口中送,尽管她喝的量数极少,都顺着淌在被子上,也丝毫不影响紫馨的兴致。
“小姐,奴婢也想让这药汤凉了在给你喝啊……可奴婢试了,凉的更苦,您怕苦,奴婢偷偷给您加了糖,您忍着点喝完好不好……”
“小姐,您什么时候醒啊……奴婢好想您……”
说着说着,紫馨的泪就止不住了,也不管药还剩大半,趴在被子上嗷嗷大哭。
白墨樱的手微微动了一下。
“江南花已开,你有何遗愿未了?”
“母亲明哲保身,白家满门被灭,手刃楚越,皇后秦氏死于刀剑之下!”
“倒是个有报复的人,那好,我赐你一命,这机缘命运,便把握在自己手中了。”
睁眼,白墨樱便见白色高墙,紧接着哭声不绝入耳,她有些烦躁,轻咳了一声。
紫馨还哭着,突然听到一阵轻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红肿的眼睛一看,一愣,哭的更大声了:“啊啊啊啊啊啊!小姐你醒了呜呜呜呜呜呜!”
反观白墨樱,眯着眼仔细瞧了又瞧,确认是紫馨后猛的弹起身,用力掐了下脸颊后发现不是梦,才想起了那段对话。
那是真的……
我白墨樱回来了!
她喜极而泣,抱着紫馨许久后才松开。
这是白墨樱最好的丫鬟,自从紫馨婚嫁后再也没有见过,最后打听说是儿女双全,在当地出了名的当家主母。
而现在,自己重世回来,竟能看见约莫十三,四岁的紫馨,着实高兴,平复心情后,她问道:“现在是什么年?”
紫馨心中就如喝了蜜,并没有听见问题。
“紫馨,现在是几年几月?”
“啊,哦哦,小姐,冷禾二十三年桃月十七日。”
“冷禾二十三……”
她静静搜索着这个数字,突然心弦一拉,张罗出一些不堪入目的陈年往事。
比如……今年是楚越登基的那年,又比如……今年是她被逼婚那年。
桃月十七日……莫非!
“三日前,襄王来过府邸,过后我便卧床不起?”
“小姐说的不假,确是这样。”
白墨樱浩气长舒。
上世,襄王来到府邸,找白墨樱谈兵器威力,把盏言欢间,二姨太带着一群人闯入房,说她与襄王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白墨樱重感情,秉承着“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原则与兰月大吵一架,却被几个字眼狠狠伤了心,当场晕倒,等起了身,接着哭闹不休,家丑事慢慢飘入外人口中,成了京城的笑话。
而襄王,年仅十六,此事有损皇家颜面,先帝把此事全权交给襄王父亲,结局是被活活打死。
而白墨樱,也被打了二十大板,几月下不了床,此事才罢休。
那时,白墨樱还觉得对不起襄王,是自己闹的过分,常常整宿整宿睡不着觉。
等她坐上嫔位,才发觉不对劲:府中之事,如何外传?自是通过下人,上上下下几百口人都是经过调教的奴仆,此事与二房有关,二房好名誉,自不会乱传。
那是谁?
自然是三房。
就在此时,门被推开了,走进两位佳人,一股子庸脂俗粉的味道。
两人的脸色都有些惊讶,而紫馨也“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见过二姨太,三姨太!”
“起来吧。”
先发话的是三姨太兰月,曾经的京城头牌,美艳程度不言而喻,也是白府最受宠的女人,好刺绣,喜添油加醋,渔人得利;在老爷的加持下,可没少给夫人添堵。
紫馨还是跪着,二姨太云沁脸色略有缓和,提提手示意紫馨起来,开怼:“倚得东风势更狂,紫馨在大小姐身边这么些年还未忘了长幼尊卑,实属难能可贵,你说是不是啊,兰月?”
“姐姐说的极对。”
三姨太听出了句中嘲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没了音。
云沁,县城富商之女,自幼仰慕白父,嫁入白府后孕育一子,长相并不出众但是够媚,好书法,喜怼人,陷害,兰月腹中胎儿便是她毒杀的。
云沁洋洋得意的看了眼兰月,脸上挂着的是藏不住的笑意,这场斗争的结果已然心知肚明,紫馨看完戏,起身,心中暗绉绉骂着两人都是畜生,又有些发笑。
平时就看不惯三姨太那副嘴脸,今日见她吃瘪,别提紫馨多开心了,脸上笑容不散。
白墨樱看着眼前两人,不禁冷哼一声:平日唇枪舌剑,一到嫡庶之争便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像极了亲姐妹。
云沁还沉浸在喜悦中,兰月已经调整好心态,走到床前,牵起白墨樱的手:“墨樱可好些了?本想着来看看你,谁知你已经醒了,这几日可好生让我担忧。”
白墨樱静静看着她,想起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心中一寒,挣脱了手。
兰月,父亲十几个小妾中对她最好的,尽管两个女儿对白墨樱的厌恶写在脸上,还是会给她带各种稀奇玩意,陪她说话,白墨樱一直对兰月表尊敬之心,直到白家塌后,白墨樱才知道,兰月是主凶,在白父身旁灌输了许多歪道理,与奸父里应外合,投奔苏府,苏府收集足够的证据,一锅端了白家。
重生一世,在看兰月,白墨樱不知该说自己傻还是眼前人伪装的太好。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三姨娘,我好多了,劳烦您挂念。”
这话出口,别说兰月和云沁了,在旁的紫馨都有些惊愕。
白墨樱是什么人啊?
风风火火,从不知谢为何物,若不是紫馨拦着,那日云沁非死即伤。
尽管自家小姐与三房关系好,也从未道过谢,今日突然道谢,莫不是烧傻了?
三姨太微微一愣:“不劳烦,既然好多了,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今日她约云沁来,确确实实是为了看白墨樱。
若白墨樱在老爷没回来前死的不清不楚,自己也要受罚三分,兰月可不是吃亏的人。
她祈求老天让白墨樱不死,老天应了她的话,进门见女子坐在床上,惊讶又惊喜。
等云沁怼完她,心中的算盘打的更响:以白墨樱的性子,看到二房便会恨之入骨,若争吵起来,自己做个理中客,有个紫馨在旁作证,老爷回来不会怪罪,自己在放出消息,让襄王府知道此事,一箭三雕,实属简易。
偏偏白墨樱不如她愿,今日竟道了谢,也不像要吵起来的样子,兰月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先走为上。
“三姨娘慢走,紫馨,去送送三姨娘。”
紫馨应了声,送兰月出了房,只留云沁一人,白墨樱笑着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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