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妃白氏,刁风弄月,有违妇德,恶贯满盈,朕念其伴驾多年,孕育皇子有功,特赐白绫一条,鸠酒一杯,以示天恩,钦此。”
“白氏,谢主隆恩。”
白墨樱不卑不亢,一字一顿,双手接过这极具讽刺意味的圣旨,抄起鸠酒,洋洋洒洒,泼洒诏书,倒是把旁的小太监吓的不轻。
“白氏你!……”
小太监正想上前理论,却被掌事公公一把拉住,颔首,让七八壮汉退出房间。
小太监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女子,作势要打,又收回手,招呼旁的人离开,走前,又狠狠瞪了白墨樱一眼。
万籁俱寂,江年开口:“小福子不懂事,娘娘别见怪。”
“将死之人谈何见怪?江公公折煞本宫了,如今本宫是冷宫庶人,实在担不起这个称呼。”
江年抬眼,不禁打了个寒颤:房内阴暗潮湿,霉味充斥鼻腔,今日天气倒是不错,阳光进窗,白墨樱背对着他,影子拉的极长,直直跪着,尽显将门风范。
自己主子生性多疑,赐死的妃子不少,让江年觉得害怕的,这白妃还是头一个。
“大抵因为环境吧,”江年想着,从身上掏出木盒,打开,里面摆着几张饼,他笑着放在桌上,走到白墨樱身旁:“奴才知道娘娘喜欢吃玉兰饼,让翠儿偷偷带了些,娘娘快尝尝。”
她回身,眼中是说不尽的疲惫:“翠儿……她怎么样了?”
“娘娘放心,翠儿并未受牵连,如今在大皇子宫中伺候呢。”
皇儿……
听到大皇子,她卸下所有防备,泪流满面。
半响,她擦尽眼泪,重重磕头。
“娘娘不可!”
江年欲拉白墨樱起身,却被她按了回去:“江公公,白氏求您,求您尽力护住墨儿!如若为难,求您让沈楚留他全尸!”
江年看着眼前人苦苦哀求,心中五味杂陈,思绪飘三年──一袭白衣,英姿飒爽,皇家捕猎,杀出重围,一箭毙命,拔得头筹。
矢稁举过头顶,丝毫不掩饰骄傲,这是将门嫡女独有风范,她本有更大的天空,可家族嫡庶之争愈加猖狂,将军见后院起火,只得先稳固兵权,将鹰当金丝雀,献给皇上。
白墨樱委屈自我保白家三年繁华,可白父无能,对庶子宠爱有加,酿下大祸。
白家,不负存在。
宫中,谁能独善其身?白家一塌,友国造访,皇后趁火打劫,移花接木,将记录在册的舞曲更换,使皇上大怒,下令收回金册,禁足三月。
三月,白墨樱吃斋念佛,可皇后因皇翤对她怨念已深,自然一不做二不休。
皇后联合平素同憎恶白墨樱的妃,污蔑她在房研究兵器,欲谋反;皇上大怒,彻查此事,在暗格搜出兵器,白墨樱这才发现,婢女叛变,在她禁足这段日子里,小动作没断过。
桩桩件件,自从白家没落,白氏无宠,皇上从无彻查。
百口莫辩,白墨樱心如死灰,认罪入冷宫,守着一方天地度日如年,前朝后宫的耳边风在天子旁吹来吹去,皇上听倦了,白氏又无当年盛宠,以绝后患,皇上下旨,赐死白墨樱。
三年,王朝更迭,家族兴衰,兜兜转转,物是人非,江年知道白墨樱蒙冤,可他知道又如何?权贵是他能得罪起的?
他试着透过白墨樱看到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女──无果。
江年回过神,伸手扶住白墨樱:“娘娘,奴才扶您起来。”
“江公公,白氏知道,墨儿是沈楚唯一的儿子,沈楚舍不得杀他,但皇后一行人不会放过墨儿,后妃势力庞大,公公自然不能得罪,但公公在沈楚身边还是能说上话的……白氏求您!求您让沈楚留他全尸!”
江年双手交叉拿着拂尘,一脸无奈着叹气:白贵妃一番话把江年的借口堵死了,眼前人与自己倒有些交情,自己开口皇上也会听,可皇后那……
算了。
江年一咬牙,闭眼道:“娘娘放心,奴才豁出命也会保大皇子活着。”
白墨樱仰天长笑,摇晃着起身,拿起玉兰饼,狠狠撕半张,噙着老泪,咽进肚里。
吃不出味道啊……
“这玉兰饼啊,腻,配点酒才舒服。”
她笑着拿起剩余鸠酒,顺着齿唇流入肚中,在咬一口玉兰饼。
“好吃。”
江年看着白墨樱拿起鸩酒,虎须一震,本想阻拦,却又垂下眸,别过头,不忍直视悲惨遭遇,同情之泪夺眶而出。
咀嚼,哽咽声音交织,伴着眼泪这道下饭菜,白墨樱想了许多,好似身上疼痛不足为惧。
江年想的话太多,可又不说些什么,最后只得化为一句:“娘娘。”
“嗯?”
“奴才知道您蒙冤。”
“嗯。”
又是一阵沉默,太阳光渐渐弱了,而后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江公公…去复命吧,我等…等会就…死了。”
江年百感交集,眼前人现七窍流血,配着瘦弱无骨的脸颊,实在惨不忍睹。
他站起身朝着门外走去,又停下脚步:“娘娘…您……”
“一路走好。”
说完,江年快步走出紫怜宫,合上门。
白墨樱用最后的力气扯出笑容,瘫在桌上。
江年从紫怜宫出来,神清气爽了不少,可还是将他知道的大小事在脑中过了一遍:这白贵妃平日清冷,不爱与嫔妃打交道,也就是生了第一子便被后宫集体针对,着实恐怖。
往后这后宫,怕是越来越不安顿咯。
江年正准备走,见小福子从内殿跑了出来,兴高采烈道:“师傅,白氏死了!”
江年看着乐开花的小福子,想着提点两句,又想到些什么,收回话:“死就死了,咱回去复命。”
去圣宸宫要经过御花园,而今日阳光正好,又添三分美,连江年这样五大三粗的汉子也停下欣赏了会,另一边,则是皇帝与皇后去到御景亭,江年瞧见后,马上带着小福子上前请安。
“奴才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帝剥着葡萄皮:“白氏死了?”
江年瞄一眼皇后,确认无误后才继续:“回皇上的话,白氏已死。”
皇上还是吃着葡萄:“临死前,白氏有何遗言?”
“白氏并无遗言。”
“没有遗言?”
皇上的眉头更皱三分:满门抄斩,明争暗斗,未出阁时的白墨樱已然心狠手辣,到了宫中更甚,这种人没有遗言?说出来任谁都不信。
是的,直至最后一刻,皇上还觉得高风亮节的女子是品格最恶劣之人,皇后适当说了些添油加醋的话也闭了口。
江年趁机道:“皇上,恕奴才直言,白氏以薨,皇上也从未下旨贬其为庶人,大皇子是皇上膝下唯一皇子,白氏丧仪……”
皇上冷眼道:“这些事,还用不着你帮朕想。”
江年一听,心下一紧,忙跪下认错,皇上烦心的摆摆手:“白氏善终,以贵妃之礼下葬,你下去吧。”
这是皇家给白墨樱的──最后一份颜面。
而故事的序幕,
就在此时,
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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