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看着这张照片

“照片一直都摆在这儿，跟那个陶土一样，不过我忘了某些东西和它的来源，忘了那后面的故事，就像这个照片。”

王一博目光微沉，他想起来在肖战另外一个人格出现时他说过，他对陶土的意义不知道，而眼前这个肖战也不知道，而他们拥有共同的记忆，也就是说，失忆发生在人格分裂之前。

“我如果问你双重人格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你会不会觉得我得寸进尺？”

肖战“呵”了一声

“确实挺得寸进尺的。”

“肖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强行分裂出另外一个人格，你知道这背后的危险吗？”

肖战微微笑的看着他

“你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他说？”

王一博挽着手臂

“另外一个他不都知道吗？对你说也是对他说，我听庄老师说过，你的人格分裂是强制主动型的，而在此之前你为什么失忆？”

肖战走向了沙发

“比起庄老师说的人格分裂，我觉得我这种症状如果硬要安上一个学名，可以说是强制性人格剥离，至于我为什么失忆？”

肖战停顿了片刻

“知道就不算失忆了不是吗？”

这句话在王一博听来像是胡说八道，但他想先知道另一个问题。

“人格剥离？”

肖战笑了一下，他看向自己空白的电视柜

“每个人都会有善和恶，就像你说的每个人都有另外一面，他们共生共存，跟我很像，但我跟他们唯一不同的是，我厌恶我的另外一面，如此恰巧，他也厌恶自己的另外一面，所以我们相互厌恶而独立生存。”

王一博想到在大西洋和太平洋的交界处，有这样的一个现象，那里的海水因为水质的截然不同，就算相遇了也无法融在一起，两片海域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分界线，一边是灰蒙蒙的浑浊，而另一边则是清澈的深蓝。

水质不同而两不相融，而肖战则把自己分成了两部分分别站在了天平的两端。

“也就是说，你不存在人格分裂，你们原本就是对方的一部分。”

肖战拍了拍手

“聪明，所以我们拥有共同的记忆，但是却在两个极端。”

纵然王一博从事这个行业已经有数年的时间，他仍旧是不禁揉了揉太阳穴，他觉得肖战像一个迷宫，一个随时变换通道的迷宫，再好耐心的人都会因为长时间碰壁而焦躁不安，就算是心理治疗师也是一样，医生也会生病。

肖战站了起来

“别步步紧逼，我说过，你想跟我耗到底就要付出常人不可想象的巨大的耐心，不过我劝你，实在不行不如放弃，放过别人放过自己，别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你王医生的名号，我可赔不起。”

说完肖战上了楼，王一博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觉得大脑神经都要开始成团了，他听着肖战关上房门，再看了看置物架上的照片，然后决定先给自己做个浅度催眠让自己先放松下来。

心理治疗师经常这样做，因为常规的病人往往会把自己当做垃圾桶，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往里倒，所以定时清理垃圾是必要的，否则垃圾桶满了就无法装下其他垃圾了。

第二天一早，王一博敲开了肖战的门，他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发，跟肖战从头到脚的一水儿新差距非常大。

“开我车去公司吧。”

王一博将钥匙递给肖战，肖战往胸口别了一个胸针，是桔梗花。

“我把车开走了你呢？上班第一天就打算给自己放假？”

王一博靠着门框

“你放心，我已经收到任务了，一会儿我打个车过去，下午两点我去公司把车开回来就是。”

肖战接过钥匙，王一博“诶？”了一声，他笑道

“我还以为你会先摸出一瓶酒精先消消毒。”

肖战看了看手里的钥匙

“我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我警告你，你出去代表着公司，一会儿记得把自己收拾整齐了再出去，还有你这头发，不能剪剪吗？”

王一博抬眼摸了摸自己额前垂下来的头发，好像是有点长了，他点了下头

“知道了，再见肖总，肖总辛苦了！”

肖战白了他一眼

“一大早犯什么病，把你的脚挪开！”

王一博收回了脚，肖战关上门走在前方，王一博跟在后面说

“本来打算早点起来做早饭的，时间来不及了，有牛奶面包你凑合吃点吧？”

肖战头也没回

“不用了啊，我饿了自己会吃的，你自己管你自己吧。”

说完打开了大门，王一博看到肖战的脚步停了一下，他探头看向门外

“怎么了？”

肖战摇了摇头

“要下雨了。”

说完走了出去，王一博看了看天，阴沉沉的，是像要下雨了。

下午一点，等了一上午的雨终于是下了起来，这一场雨也代表着，这个城市入秋了。

某个饭店的包厢里，王一博签下对接合同，然后伸出手和身边的男人握了下手

“谢谢陈总选择我们公司，具体的事宜我们后面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和您联系，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陈总笑着露出了他的金牙

“哎呀！好说好说，别整的这么客气，钱大家赚才开心嘛！”

王一博收起了合同

“最近您女儿的状态怎么样？”

陈总叹了一口气

“说起这个我真的是要谢谢你啊，这孩子总算没废。”

王一博笑了一下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看时间，她应该到了断药的时候了吧？”

陈总点了下头

“对，上个星期开始减量的，她说她想回学校了，听到这句话我真的……”

陈总有些感慨，王一博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看陈总最近挺累的，有时间来康复中心，我给您放松一下。”

陈总抬起头

“我哪儿好意思耽误你的时间，不过你怎么会当业务员呢？接到你电话我吓了一跳。”

王一博喝了口茶

“想多接触一些不一样的人。”

陈总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也是，一天到晚的接触病人也不行，我以前面对我女儿都已经够头痛了，更别说你们一天到晚面对不一样的病人。”

王一博放下茶杯

“陈总挂心了，我得回公司交合同，就不跟您多聊了，星期三下午我在康复中心给您排个号，还希望陈总赏脸来一趟，我给你做个浅度催眠，我看您最近睡眠不太好。”

陈总站了起来

“多谢王医生，那我就不客气了，星期三下午我把女儿也带过来您再看看，这孩子久了没见你还念过你呢。”

王一博点了头道了谢，然后两人离开了饭店，王一博打了个车，然后在工作群里敲了两个字

——搞定。

群里一连串的表情包，王一博没看将手机揣回裤兜，前往公司接肖战下班。

公司市场部，王一博将合同交到经理手里，经理再三确认后，她欣赏的笑了笑

“一博不错，开门红，第一天上班就拿下了大单，后面要努力啊！”

王一博点点头，然后进了电梯按了八楼，走到步梯间给肖战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肖战推开了步梯间的门

“我在想我是不是真小看你了。”

王一博打开手机相册将拍下的合同递到肖战眼前，肖战看了一眼然后挪开了目光

“你确定没用什么其他手段？”

王一博“呵”了一声

“你想什么？”

肖战靠着墙，他一直都是一副没长骨头的模样，除了他情绪失控揍人的时候

“我在想你对这个陈总做了什么，这人可不好谈。”

王一博盯着肖战，半晌后他笑了

“没做什么，我是一个有道德的心理治疗师，不会用我所学知识用在普通人身上，况且你知道的，我违背不了当事人的意愿。”

肖战转身走了出去，王一博跟在身后，肖战按了电梯，两人到了地下停车场

“你开你车，我开我车。”

王一博接过肖战抛过来的钥匙

“冰箱里没什么菜了，去超市吗？”

肖战摇了摇头朝自己的车走过去

“要去自己去，到点儿了，我要回家。”

说完打开车门上了车，然后开出了停车场，王一博无奈坐上车，选择了一处大型的购物中心，这几天他的后备箱总是没有空，因为王一博始终觉得肖战房子里差了很多东西。

也许这种做法会换来肖战一顿揍，但是总的还是一个屋檐下，怎么住得舒服是首要的，于是王一博往大型购物中心过去。

这场雨下得很大，路上车辆行驶缓慢，关闭的车窗和窗外的大雨容易让一个人有窒息感，肖战握住方向盘的手有些紧，他讨厌下雨，特别是这种瓢泼大雨。

肖战打开了车载音乐，熟悉的旋律一响起，肖战的窒息感更重了，可挨过了前五秒，他紧握方向盘的手渐渐地放松了，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平下心情等着前方的车辆挪动，可前面的车堵了一长串，肖战打开了车窗，任由大雨带着凉意飘了进来，他肩膀被雨水湿透了，喇叭声打破了窒息感，前面的车终于是动了，肖战踩下了油门，那枚桔梗花的胸针沾上了雨水，水珠放大了花瓣的纹路，那是复杂交错又紧密相连的纹路。

王一博开着车，而身后跟着一辆货车，货箱里是王一博挑选的家具家电，冒着大雨前往楠木寺。

到了门口，王一博停下了车看着车库里肖战的车，首先给肖战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听后他回到了大门前，发现大门没有被关上，他推开门看了看，屋里很安静，肖战的钥匙丢在桌上。

他朝后招了招手，工人师傅抬着家具家电进了屋，王一博指了几个位置让他们把东西装好，自己一个人上了楼。

二楼肖战的卧室门轻轻掩着，王一博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床上没有人，地上有肖战脱下来的衣服，上面有水痕，王一博推开卧室门，看到肖战换了一身衣服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雨，楼下工人发出的动静都没能让他回头。

“肖战？”

王一博喊着。

肖战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扭头看向窗外

“楼下什么人？”

王一博朝他走过去

“买了点家具家电，工人在安装，这钱我出，所以你不能有怨言。”

肖战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又一言不发了，王一博偏头看他

“肖战？”

肖战转头，他笑了笑

“不好意思，有些走神了。”

王一博叹了口气

“他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肖战摇了摇头

“没有，他不喜欢下雨而已。”

“那你呢？你喜欢下雨吗？”

肖战看着窗外的树林没有回答，过了半晌后他说

“我大概也不喜欢下雨，但我喜欢阴天，马上就要下起雨来的那种天气，闷热，潮湿，郁郁沉沉的。”

王一博没有说话，他就站在肖战身边，陪他看完了一场雨，直到雨渐渐停了下来，天慢慢变黑，树林里小道的路灯亮了起来。

“雨停了。”

王一博点点头

“停了，我下去做饭，你要下去还是等我一会儿叫你？”

肖战看了看门外

“挺吵的，一会儿叫我吧。”

王一博“嗯”了一声离开了房间，替肖战关好了门，他看了看楼下的进度，就差收尾了。

晚上八点，王一博的饭做好了，而工人师傅的活也干完了，王一博收拾了卫生看了看楼上，他把菜摆上了餐桌，然后走上了楼。

肖战依旧是站在窗前，窗外的视野除了树林里的路灯确实没什么好看的，王一博敲了敲打开的房门，肖战回过头，他朝他笑了一下

“走吧。”

楼下的餐桌上，肖战身上那种陈年的悲伤感又笼罩了他的一身，他像个机器人一样，只顾往嘴里塞饭菜，连屋里多出来的家具家电他都没有多看一眼多说一句，他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

“怎么不说话？”

沉默许久后王一博问着，肖战停下了筷子，抬眼看他

“说什么？”

“你应该知道，他跟我说过，你倒的水不要喝，你给的东西不要吃，那我做的东西你怎么就能这么宽心的吃？”

肖战放下碗笑了一下

“你不会害我的，或者说，你不会害他，身体只有一具，我受罪他也跟着受罪，我想你不想让他受罪吧？”

说完肖战夹了一筷子菜，放心大胆的吃，王一博拿了个空碗给他盛了一碗汤

“吃慢点吧，吃太快对胃不好。”

肖战看了一眼王一博递过来的汤，他笑道

“对我不用这样，你知道的，我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