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湘菜馆里，王一博正翻着菜单

“想吃什么？”

肖战喝了口茶

“你请你点，免得一会儿把你吃穷了。”

王一博失笑

“这里人均消费不足100块，想吃穷我恐怕有些困难。”

肖战呵了一声

“散伙饭也不知道挑个好地儿，王医生平时挺节约的啊。”

一旁的服务员听着这话有些尴尬的笑着，王一博轻叹了口气

“剁椒鱼头吃吗？”

肖战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有什么值得吃的？眼睛还是脑花还是上面的剁椒？”

王一博又翻了一页菜单

“手撕鸡？”

肖战摇头

“我为什么要废这个时间？”

王一博继续翻菜单

“干锅鸭舌？”

肖战轻呵

“我为什么要跟死鸭子舌吻？”

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

“红烧肉？”

“太腻！”

“腊肉？”

“太硬！”

“你到底想吃什么？”

“随便。”

王一博艰难的扯起一个微笑，把菜单交给服务员

“你们店的特色菜，荤的两个，素的两个，汤一个，小吃一份，谢谢。”

服务员收起菜单不怎么高兴的离开了，王一博将双手叠交放在桌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人不好伺候？”

肖战盯了王一博一眼，没等他说话，王一博问道

“你在这座城市有朋友吗？”

“你觉得我需要有？”

“人是群居动物。”

“那我不是人。”

王一博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按这么说，你觉得人是什么样的？”

肖战放下了一直端在手上的茶杯

“一群细胞的组成品。”

“为什么这么说？”

“难道不是？你之所以活着是因为它们活着，而它们生病你就会生病，它们老去你也会老去，人只不过是一堆细胞的寄生体，跟一张布满细菌的桌子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王一博看了看眼前的桌子

“可是我们会有思想，也会行动。”

肖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人最重要的器官是什么？”

“大脑。”

王一博回答道。

肖战淡然一笑

“大脑……说的是没错，大脑支配着你所有的思想和行动，大脑是人最重要的器官，但这个“最重要”的信息，是大脑告诉你的，你有支配权吗？”

王一博沉默许久

“所以你经常良性自虐，就是为了跟你的大脑做抗争？”

肖战撇了他一眼

“你还没放弃从我身上套知识点？”

王一博酝酿了片刻说道

“并非全是。”

“那是因为什么？”

第一个菜上了桌，王一博将菜往肖战面前推了推

“我说过，我想救你。”

这话说得认真，但肖战却忍不住笑

“救我？你凭什么？”

肖战很擅长使用攻击性极强的语气去说话，他的目的一方面是自我保护，而一方面则是为了膈应别人。

那还真是不巧了，王一博不吃这套膈应

“酸汤肥牛，开胃的，吃点。”

他转开话题，像刚才的针锋相对没有过。

肖战看着面前的菜皱了下眉，但还是拿起了筷子。

“平时吃饭也是这样吗？没有食欲？”

肖战不怎么情愿的咬着肥牛，等咽下去了才说

“我吃东西只为了维持身体机能的正常运转而不是为了食欲，如果我身体里的这堆细胞不需要我这张嘴供养就可以存活的话，我懒得吃东西。”

肖战很高，比王一博要高出一点，但肖战非常的瘦，如果不是他肠胃有问题的话，那他平时是真的不怎么吃东西。

王一博给肖战夹了一筷子菜

“饭要按时吃，不喜欢也得多吃一点。”

肖战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从后座的桌上重新拆了一个碗，王一博哭笑不得，肖战有心理洁癖

“这么严重？我的筷子没有碰过。”

肖战抬头

“你吃自己的，别管我，吃完咱俩散伙。”

王一博不接话了，接着陷入了沉默。

这是相当沉默的一顿饭，两个人吃着没有讲一句话，他们身上好像自动升起了一道屏障，把周围的吵杂声隔绝了，看过去两人除了夹菜动作没有任何交流，像有仇一样。

饭吃过，王一博付了钱

“你回哪儿？公司还是家？”

肖战在后面擦着嘴

“那你就别管了，走吧，再见。”

王一博转过头

“送你回家怎么样？”

肖战白了他一眼

“你还没完没了是吧？咱们俩就此别过行吗？以后别烦我了。”

王一博笑了笑掏出车钥匙走在前方

“刚你去厕所的时候忘了拿手机，我替你收起来了，本来以为你回来能发现，谁知道你忘性挺大的。”

肖战一听连忙摸口袋，果真是没有手机，他牙齿都快咬碎了，第一次朝王一博飚了粗话

“你他妈有病是吧？趁我不在拿我东西这叫偷！”

王一博毫不介意

“你说是偷就是偷吧，上车，我送你回家。”

肖战真是想在大街上狂揍王一博一顿，他咽下了一口恶气，尽量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着王一博的道

“行，王一博，爱拿你拿吧，一个手机而已，我还不至于丢不起。”

说完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上车就走，王一博连忙上车踩油门跟上那辆出租车，过了两条街后，出租车司机看了一下后视镜

“兄弟，后面是你朋友啊？”

肖战回头看见王一博的车就来气

“你看我有这么不要脸的朋友吗？师傅，加速，甩掉他！”

司机师傅直摇头

“可不敢啊，这限速60呢。”

肖战不怎么耐烦的皱了下眉头

“别去光华大道了，就一直开吧。”

司机师傅偏头看了肖战一眼，见他一身名牌也不像付不起钱，他打了转弯灯

“得嘞！您坐好了，我带您看看这座城市，晚点儿再让您体会一下高峰期的拥堵！”

说完师傅放了一首应景的歌曲

“开～往城市边缘开～把车窗都摇下来～用速度换一点痛快～”

这辆出租车从内环到三环再到绕城高速，接着真正的开往了城市边缘，肖战一直安静的坐在车里看向车窗外，司机师傅随着音乐一路的高歌也终于在三个小时后嚎不动了，他看了看后视镜，发现那辆黑车还是不近不远的跟着。

“兄弟，你这是欠了他钱还是怎么的？这哥们儿一路跟，也不按喇叭也不超车的，看样子想耗到咱们没油啊。”

肖战终于是把涣散的意识找了回来，他看了眼出租车的油表，看样子只能再跑一个来小时

“他车耗油比你高，你猜是他先停还是我先停？”

司机师傅笑了一声

“但他那个车油箱容量大，这个可不太好说。”

肖战哼了一声，看向窗外幽幽的说道

“那就赌他今天没有加油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车已经进入了郊区的小道，司机看了一下后面的车，再看了一眼马上就要亮红灯的油表

“兄弟，咱们得加油了，不然跑不动了。”

肖战看了一眼郊区辽阔的荒地

“加油您就自己去吧，把我放这儿就行。”

说完从钱包里掏出了所有的现金和一张名片

“钱都在这儿，如果不够明天上名片上的地址拿。”

司机师傅缓缓的踩下了刹车，看了看肖战手里的两千来块钱，他借过钱笑道

“我这自己的车，一个月就交点管理费就成，多点少点没关系，我还是第一次碰上您这么个顾客，那我就把您放这儿了啊，我看后面那哥们儿也得停车了，您注意安全。”

肖战“嗯”了一声打开车门朝田野走去，司机师傅看着逼近的黑车慢了下来，他打开车门下车朝车嚎了一声

“哥们儿，跟一路牛逼啊！我看你也没想做坏事儿，有啥问题好好谈，这荒郊野外的别动手啊！”

王一博将车靠在了小路边，看了看肖战的背影，然后冲司机师傅摇了摇手，接着跟了上去。

肖战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走着，夏末将落的太阳将天边染红了，一半是夜空，一半是黄昏。

王一博跟在肖战身后，脚下的田坎已经有些看不清了，但肖战好像没有打算停下来。

就这么走啊走啊，四处响起了虫鸣声，天彻底的黑了，肖战的背影也变得模糊不清，王一博打开手机手电筒小跑上前，一把拉住了肖战

“别走了，手机还你还不行吗？”

肖战看了看王一博手里自己的手机，然后转身

“送你了，不要扔了吧。”

肖战的语气显得有些毫无生气，王一博将手电筒的光朝前照了照，照亮了肖战脚下的路，可肖战看着脚下的光亮却停住了脚步

“把手电筒关了。”

王一博叹了口气

“关了你还看得到路吗？一会儿踩空了崴脚怎么办？”

肖战回过了头，他朝王一博笑了一下，王一博看着这笑容一愣，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肖战脸上看到不属于攻击性的笑容，他笑得很轻，像飞絮一样。

“脚崴了你就背我回去吧。”

王一博关掉了手电筒，视线一下子又回到了黑暗里，等眼睛适应后，可以借助月光看清四周的环境，肖战没有往前走了，而是坐在了田坎上，摘了一片芋头叶子在手里转着。

王一博坐到了他身边

“一会儿手上全是粘液，干了以后会变黑，不好洗。”

肖战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拇指和食指合了合，发现是有些粘手

“没事，搓一搓就掉了。”

王一博偏头看向肖战，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就比四周的虫鸣声大那么一点，王一博试探的喊着

“肖战？”

肖战“嗯？”了一声，然后看向王一博等待着他的下一句。

但王一博却没有说下一句，因为他发现，肖战身上的锋芒不见了，虽然人还是那个人，但眼前这个肖战明显的柔了下来。

所以这是他另一个人格吗？那之前那个人格因为什么退出了主导权。

“怎么不说话了？”

肖战问着，王一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了想，然后问出来一个问题

“我是不是没有见过你？”

肖战抬头看了看星空

“这里空气不错，我都不知道这座城市还有这样的地方，你说……我在这儿买几块地做投资怎么样？”

王一博笑了

“土地不能私有化，今天一天累吗？”

肖战点了点头

“挺累的，想好好休息了。”

“我送你回去吧？明天还得上班不是吗？”

肖战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朝王一博道

“对不起啊。”

王一博偏头

“为什么？”

肖战想了想，然后一笑，语气有些尴尬

“我那天晚上亲了你，不好意思啊。”

王一博摇了摇头，他笑道

“你知道平时你会怎么说吗？”

肖战回忆了一下，然后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

“我肯定会说，亲你咋了！”

“话是这话，但语气不是这样的，肯定是叉着腰怼着我的脸凶巴巴的。”

肖战没说话，只是笑着，他脸上的笑容一直淡淡的柔柔的挂着，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陈年的悲伤。

王一博朝他坐近了些

“你和他……白天黑夜换班的吗？”

肖战思量了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没有，他实在不想应付了就换我，但他很少有不想应付的时候。”

王一博沉默了片刻

“到底是因为什么？”

肖战转头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王一博有些无奈

“你跟他一样都这么不相信人吗？”

肖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它好奇而已，送我回家吧，不然明天又该头疼了。”

郊区的小道上，王一博跟着导航找到了加油站，他松了口气

“还好，坚持到了，否则我俩麻烦了。”

没有人回答他，王一博偏头看向副驾驶，肖战靠着椅背睡着了，只是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像在做梦。

王一博没有打扰他，他加好油后将车开向城里，等高楼大厦的霓虹越来越近时，他将车停在了街边。

也许王一博该叫醒肖战问问他家在哪儿，但王一博一时没有叫，等车停了好一会儿后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什么。

可能是因为肖战睡得太熟了，他应该很久都没有好好的睡一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