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南山南》唱完，房间里静悄悄的。

周今时有些失神，他听过很多次《南山南》，但都没有听过这样的《南山南》，一首特别温柔的《南山南》，一首没有沧桑感的《南山南》，一首只有周枳才能唱出来的《南山南》。

周今时记得里面有一句歌词：

“他说你任何为人称道的美丽，不及他第一次遇见你。”

听见这句歌词的时候，周今时立刻就想起周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很多的周枳。有第一次见面时说把那朵蔷薇花送给他的周枳，有晚上徒步上山回到半山别墅时满身是汗的周枳，还有冬天夜里和他一起步行上山，回过头看他时，那双漂亮至极的眼睛。

其实记忆里还有很多个周枳，比如低头弹吉他的周枳，坐在桌前安静写作业的周枳，光着脚站在地上的周枳，每一个都生动而鲜活。

周今时似乎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周枳喊他，“哥哥？”

周今时才回过神来。

周枳眼睛微微弯了弯，把吉他抱在怀里，轻轻地问道：“是我唱得不好吗，怎么要让部长想那么久？”

“换一首歌吧，”周今时坐在窗台上，“我觉得你唱这首歌的话……”

周枳怔了一下。

周今时：“会艳压全场。”

“……”

房间里安静了一瞬。

周枳“噗”了一声，眼睛都笑得弯了。

周今时也淡淡弯了弯唇，侧过头去，望着窗外的夜色，可很快，他发现自己的视线不自觉地就落在窗户玻璃映出的，周枳的身影上。

说实话，他是真的想让周枳换一首歌。

这首歌……唱得很好听，周今时忽然有些，不想让别人听到。

周今时正发着呆，突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哥哥”。

“……”

周今时的耳根突然发了一下麻，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的时候，看见窗玻璃上映出周枳距离很近的脸庞。

周枳双手撑在窗台上，靠在周今时的身边，问道：“你有喜欢的歌吗？”

周今时回过头，脑袋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嗯？”

周枳的脸庞离得很近，近得连一根根睫毛都能看得清，浑身都弥漫着一股刚洗过澡的乳木果的香气。他的睫毛轻轻扇了扇，抬起眼，望着周今时，“如果你有喜欢的歌，可以跟我说，我去学，学会了弹唱给你听。”

周今时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不知道现在不习惯跟别人有肢体接触的人究竟是周枳还是自己。

周今时只知道，当周枳突然靠得那么近的时候，他下意识就想往后退。但只往后挪了挪，脊背就靠到了窗户，退无可退。

似乎是意识到周今时的不自在，周枳站直了身子，离周今时远了一些。

周今时觉得憋得闷的胸口舒服了一些。

他想了想，“喜欢的歌挺多的，但你不一定都能唱。”

停顿片刻，周今时特意挑了自己喜欢的民谣歌曲，“《一生有你》、《成都》……”他说了几首歌，都是耳熟能详的歌曲。

周枳抱着吉他想了想，“我有空去找找谱子。”

周今时没有拒绝。

过了一会儿，他从窗台上下来，单手放在兜里，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周枳的头发，“早点睡，我先回去了。”

周枳说好。

周今时回到自己房间后，往床上一躺。

他没有想到自己听一首歌，会听得有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心跳久久不能平静。

周今时把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感觉到手掌下的心脏在强有力地跳动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像是从来没有感受过。

也不知过了多久，周今时感觉自己的心跳终于平静起来，慢慢从床上坐起身，摸到手机，给正在出差的周川打了个电话。

周川接通以后，问道：“怎么了今时？”

“爸，”周今时轻轻摸了摸鼻子，“周枳升学考考上了江城实验一中，我想带他去瑞士的夏令营，因为他之前说过一直想去滑雪，而且他的英语也可以趁此机会提高一下。”

周川那边似乎静了静，然后很快温和地笑着问道：“就你跟弟弟去吗？”

周今时“嗯”了一声。

周川说没问题，“那你去把你弟弟的身份证信息发给我，我帮你们两个报名。”

周今时道：“不用了，我们两个自己报名就行，到时候你签个字。”

周川：“……也行。”

周今时道：“那没事了，你继续忙吧。”

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放下手机以后，周今时觉得心跳又有些快。

因为他骗了周川，他并没有打算去报夏令营，而是打算带着周枳，就他们两个人，一起去瑞士。

周今时对自己的英语水平是有把握的，因为他小时候在国外长大，后来因为母亲病逝，才回到国内读书，所以基础的英语交流毫无问题。

而且，他今年十五岁了，带周枳去一趟瑞士，应该不成问题。

当做给周枳的升学礼物。

当晚，周今时查到了去瑞士的机票，但是因为他没有周枳的身份证号码，就暂且作罢。他躺在床上闭上眼，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开心。

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的。

周今时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周枳的房间。

周枳没有锁门，周今时直接就拧开了，周枳还在床上睡着，头埋在枕头中，头发蓬蓬的，看着就很柔软。他小心翼翼地翻周枳的柜子，想找周枳的身份证，结果听见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哥？”周枳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你吓我一跳。”

周今时回过头，看见周枳坐在床上，揉着头发，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很可爱。

“嘘，”周今时道，“你的身份证在这里吗？”

周枳怔了一下。

他光脚下床，在衣柜里翻找一阵，在最里面的格子里找出身份证，递给了周今时。

周枳在周今时身边蹲下来，“怎么了？”

周今时道：“今天出发，我带你去瑞士，你赶紧收拾一下。不用带太多东西，就去三天左右，我不想让我爸知道，就骗他说去夏令营了。”

周枳完全愣住了。

周今时拿着周枳的身份证，飞快地周川的账号给自己和周枳订了票。

周枳愣愣的，“可是，我们还没有成年，怎么出国？”

“有签证就行。”周今时看了一眼周枳那个格子，确定里面有之前周川给他办的护照，“我在瑞士有朋友，我联系他，他来接我们，我们就算是有成年人陪同了。”

周枳看着周今时。

周今时飞快地操作完，把周枳从地上拉起来，“穿鞋，洗漱一下就收拾东西，我们晚上出发。”

说是周枳自己收拾，可其实大部分还是周今时帮忙收拾的，因为周枳拿一件衣服，就要跑去问周今时，问他这件衣服要不要带。最后两人的衣服都放在同一个行李箱里，男生要带的衣物也不多，但是要带厚的，因为周今时准备带周枳去滑雪。

下午，周今时就和周枳出发了。

司机郑叔还以为两个人真的是去夏令营的，把周今时和周枳送去了机场。

郑叔走了以后，周今时怕周枳走丢，他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抓着周枳的手腕，牢牢地握着，就开始带着周枳去办理无成人陪伴的服务，办理完以后，两人一起去把行李托运了，托运的时候，打印机票的小姐姐特意看了他们两人一眼，问道：“你们是兄弟吗？”

周今时点了点头，“他是我弟弟。”

小姐姐把机票递给了周今时。

周今时把机票收到自己的兜里。

周枳始终被周今时拉着手腕，也很乖，哪里都不去，就跟着周今时。如果周今时放手了，他也自动地抓住周今时的衣角。

坐上飞机以后，周今时帮周枳系好安全带，在空姐的帮忙和询问下，两人都要了一张毛毯，但是空姐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们只剩下一张毛毯了。

周今时把毛毯给了周枳。

在飞机起飞前，周今时的手机疯狂地震动了起来，看来周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是飞机已经快要起飞了。

周今时给周川发了一条短信，还告诉周川，自己已经联系了在瑞士的叔叔，让周川放心，现在两个人都在飞机上，马上要起飞了。

发完这条短信，周今时就把自己的手机关机了。

飞机开始往前缓缓滑行。

舷窗外的夜色很浓重，能看见机翼上闪烁的红光，机场跑道缓缓延伸向前，笔直的跑道上，像是有星光一路照耀。

周今时侧过头，看着周枳。

发现周枳也在看着他。

四目相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对方。

然后两人就莫名其妙地开始笑了。

笑完了，周今时问周枳：“害怕吗？”

周枳摇了摇头，“跟你在一起，不怕。”

周今时点了点头，转过头，望着前方的屏幕，在飞机起飞的轰鸣声中，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以前看到过的一个词，叫做“私奔”。

虽然很离谱，可周今时确实觉得，现在两人这种情况，真的很像私奔。

小小年纪就想着和弟弟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