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魏从殿外端茶进来时,正巧碰上殿中这番诡异的气氛。
魏晨漾一人坐在下端弹琴,谢尘同韩赢熙并排坐在一起,撑着脑袋听他弹琴。
若是忽略韩赢熙那时不时冒出的讥讽,眼前这副景象倒也十分和谐。
“王爷,皇上。近来天气转冷,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吧。”
韩赢熙顺手接过两杯茶,塞了一杯到谢尘手中。
“听见没,你身子虚,需要多喝点热茶暖身子。”
谢尘接过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要是能闭上你的狗嘴,我的身子早就好了。”
韩赢熙随手拨弄着茶盖。
“听皇上的意思,你身子如今虚成这样,倒成我的不是了。”
谢尘闷头喝下一大口茶,目光幽冷的瞅着韩赢熙。
“如果不是你不分青红皂白的对我下手,我能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吗?”
韩赢熙拨弄茶盖的动作一顿,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魏晨漾弹完一曲高山流水,见眼前这两人只顾着斗嘴,根本都没人关注自己,不免有些心伤。
“皇上觉得臣此曲如何?”
谢尘还未开口,韩赢熙就语气不善的接嘴道:“烂极了。”
谢尘气急,直接一巴掌拍在了他手臂上。
“你自己听不懂,不代表别人听不懂。”
韩赢熙懒扯了下嘴角,将茶杯搁到手旁桌子上。
“我倒是忘了谢公子出身富贵,虽然学习一塌糊涂,可对于这些玩乐之趣,却是没人比你更了解的。”
谢尘:“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的,不想听就滚回你的坤和殿去,别在这儿碍眼。”
“如果我偏不呢?”
谢尘撸了下衣袖:“找茬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丢出去?”
韩赢熙懒靠在椅子里,摊开双手双腿。
“来吧,你今天不把我丢出去,我一定笑你。”
“嘿!我说你这人……”
眼瞧着谢尘又要跟韩赢熙闹起来,魏晨漾赶忙站起身按住了他受伤的那只手。
“皇上身上还有伤,切勿因为动怒牵动伤口,徒增许多苦痛。”
魏晨漾人长得清朗英俊,说话又总是温和亲切。
眼下他一开口,谢尘便像只被顺了毛的猫似的,乖巧的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不必为了这种人,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
韩赢熙眼眸微眯,在他跟魏晨漾之间来回巡视了几眼。
“谢尘,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警告你的话。”
谢尘护着手臂坐回椅子里,不太愿意看他。
“瑞王殿下警告我的话太多了,不知你问的是那一句。”
韩赢熙负气,噌的一下从椅子里起身,话也没说便朝殿外走了去。
魏晨漾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忍不住暗勾了下嘴角。
“皇上,臣再跟你弹一曲。”
谢尘不明白韩赢熙又再闹哪门子脾气,索性直接懒得管。
“好啊。”
京中西坊,有一处占地极大的府宅。平日府前来往官员不少,近日那热闹的景象,却是削减了不少。
府内,韩千栎恭敬的给韩承添了一杯茶,方才试探着开口。
“爹,我听说韩赢熙近日一直住在宫里,连府中也不愿意回了,莫不是他知道我们之前干的事。”
韩承看了他一眼,反问:“我们之前干什么了?”
“就是刺客……”
韩千栎话还说完,突然反应过来,赶忙便跪到了地上。
“儿子蠢笨,还望父亲恕罪。”
韩承端起茶盏慢喝了一口茶,苍老的面容藏着无尽的算计与谋划。
“你知道我为何整日将你带在身边吗?”
韩千栎畏惧的看了他一眼,摇了下头。
“儿子不知。”
韩承搁下茶盏,摸着拇指上的青色板戒慢慢道:“我的这三个儿子里面,你虽是最蠢笨的,却也是最听话的。”
韩千栎埋着脑袋:“都怪儿子无用,叫父亲费心了。”
“你不是无用,一个听话的儿子,总要比一个处处不受管制的儿子来得强。如果真能重来,我倒宁愿你去当那个摄政王。”
韩千栎愣了愣:“可这样太后能答应吗?”
“这一切难道由得她不答应?”
韩千栎被韩承骂得浑身一颤,直接将脑袋抵在了地上。
”儿子知错。”
韩承冷看了他两眼,突然泄气道:“行了,你下去看看孙献可安置好了,记得派人好生保护他,这人对你爹现在十分重要。”
“是。”
韩府后院面积很大,仅是拨给孙献住的一处偏房,面积便抵得上外面的三间民房。
韩千栎望着眼前这个头戴面具,身形佝偻的男人,强行带上一抹笑迎上前。
“我爹让我派了人来保护你,日后这院里的十多个小厮,便都是你的手下,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让他们去做便是。”
孙献听完他的话,当即谦卑的俯低身子行了个大礼。
“丞相肯出手相救,孙某已经感激不尽,如何还能担得起这样的厚待。”
韩千栎敷衍的笑了一声。
“我爹对每个人的态度都不一样,他既然愿意这样厚待你,那便是你值得,不必如此畏惧心忧。”
孙献:“那就请大公子代在下谢过丞相一声。”
韩千栎点了下头,安排好事情之后就想离开,可在转身之际,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赶忙回头一把抓住了孙献受伤的手臂。
“可以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吗?”
孙献似是没想到他会突然有这个要求,伪装的表情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绷不太住。
“草民面容丑陋不堪,只怕大公子见了,会污了你的眼睛。”
韩千栎死死盯着他:“再丑陋不堪的样子,本公子也见过,不至于被你吓着。”
孙献表情微僵,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取下了头上的面具。
虽然韩千栎早有准备,可还是被面具下的孙献吓得一哆嗦。
“你、你怎么……”
孙献见他被自己吓到,赶忙便又将面具戴了上。
“草民家破之后,逃亡路上遇到流寇劫杀,是乳娘拼死相救,才苟活下了这条命。至于这半张脸,也是那时候被毁的。”
韩千栎似是觉得他那半张脸十分晦气,便也没了再继续追问他的心情。
“你下去休息吧,日后我爹若有事,会派人来叫你的。”
孙献:“草民遵命。”
入夜,四下凉风骤起,院中枫树的枝叶被风卷着落了一地,红赤赤像血一般。
韩赢熙负手立在殿前,俊冷的面容一半隐在灯影里,一半显在明亮处,叫人看不太真切他的神气。
“王爷,皇上身边的暗卫去了大理寺,取走了胡自虚的仵作验尸单。”
韩赢熙:“他既想要,就给他吧。”
“可是那验尸单上写了胡自虚的真正死因,王爷难道就不怕皇上以此做文章?”
韩赢熙抬头瞧着夜空中忽闪的碎星,嗓音一贯冷漠。
“胡自虚都死了,他便是要闹,又能闹出什么花样,随他去吧。”
死士无奈,只好低声应下。
死士这边禀完话刚离开,吴太后便带着一群宫女从殿外走了进来。
“太后怎么来了?”
吴太后冷看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道:“雪蝶是哀家身边的人,哀家忍痛割爱让给你,你竟然这般不领情。”
“太后既然舍不得她,便好好留在自己跟前便是,何必送到我面前来。”
吴太后又气又急:“你如今已经二十有五了,膝下却还没子嗣,你难道当真不着急。”
韩赢熙一脸漠然。
“有什么好着急的,我又没有皇位需要人继承。”
“赢熙!你就是再不满哀家做的种种事情,也不能以子嗣来相要挟,你这是不孝!”
韩赢熙冷笑了一声:“不孝?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族谱上我的生父是当朝丞相韩承,生母是江南世家周家嫡女周如萍。就算我不娶妻妾,不留子嗣,也和该是他们二人来责怪我,说什么也轮不到太后。”
“啪!”
吴太后这一巴掌十分用力,打完之后韩赢熙脸上当即便浮现了五根手指印。
“哀家这个母亲,就当真叫你如此厌恶?”
韩赢熙歪着脸,眼中无数戾气翻腾,最终都归于了死寂。
“我的母亲早死了,你不是我的母亲。”
“熙儿!”
韩赢熙抬手摸了下被打的侧脸:“太后若是来兴师问罪的,现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该回宫了吧。”
吴太后怒瞪了他一眼。
“哀家是来跟你谈正事的!”
“既是正事,那太后便入殿吧。”
说完,韩赢熙便自顾自先进了殿内,吴太后站在他身后,一脸无奈的望着他的背影,眼眶竟微微有些泛红。
翌日,天光大亮,又是一日好天气。
谢尘起了大早,拒绝一众宫女伺候后,只穿着单薄的里衣便跑出了正乾殿。
“皇上!皇上!这大早上的,你衣裳也不穿,这是要去哪儿啊?”
谢尘脚下加速,将跟在身后几个太监甩出去老远。
“你们不用跟着我,我就是想晨跑,强身健体而已!”
许魏跑得满头是汗,只追了两条廊道,便再也追不动了。
“你们……你们快跟着皇上,咱家歇、歇一会儿。”
许魏这话一出,跟在他身后几个小太监也不再保留实力,直接一溜烟就朝谢尘追了去。
谢尘本来一个人跑得挺好,冷不丁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瞬间吓得面色一变。
“你们不准追我!不准追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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