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天,雨后便见寒。
远处天脚的斜阳,刚挣扎着透出几缕光亮,便被周边乌泱泱压过来的厚云,盖了个没影。
坤和殿里,谢尘前脚刚走没多久,吴太后后脚就赶了过来。
“赢熙,胡自虚这件事,你总归是心慈手软了些。”
韩赢熙端着茶慢喝了一口,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微臣不动太后此话何意。”
吴太后望着他:“你是当真不懂哀家的意思,还是故意不想懂?”
“这重要吗?”
吴太后气得拍了下桌子:“这自然重要,你别忘了哀家在宫里隐忍蛰伏多年,到底为的是什么。”
韩赢熙看了她一眼,直接毫不留情戳穿道:“你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私欲,别总把这些都怪到我的头上。”
“你放肆!”
韩赢熙笑了笑:“说到底,你不过还是想嫁给韩承,成为他真正意义上的妻子。你所做的这一切,包括当初生下我,也是为了这一点。”
“可是当皇帝,不也是你自己当初的梦想?”
韩赢熙:“当初是当初,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吴太后气得要死:“你既然不当皇帝,又何必整日忙着治理朝政。”
“我不过就是闲得无聊,随便给自己找点乐子罢了。”
吴太后死死的盯着他:“你别忘了,谢尘现在已经知道你是哀家与韩承的私生子,就算你不跟他抢这个皇帝,他也一定容不下你。”
吴太后这话刚说完,他们身后的窗户便响起了一声异动。
“谁在那儿?”
窗外的人见自己行迹败露,作势就想逃,却被一直潜在暗处,守着坤和殿的洛林抓了住。
吴太后看着被洛林押进殿的小宫女,一双沉黑的眸子瞬间泛起了无数冷意。
“你不想杀他,可人家却在你身边处处埋着雷想弄死你。”
闻言,韩赢熙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被抓住的小宫女。
“你是谢尘派来的?”
被抓住的小宫女到了眼下这个处境,不仅不畏惧,反而十分嚣张的朝他跟吴太后吐了一口唾沫。
“你们这些不忠不孝的逆贼,迟早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站在吴太后身边的乌宁直接上前给了那小宫女一巴掌。
“你可知出言诅咒太后,那可是要诛杀九族的大罪。”
吴太后:“何必跟她废话,直接拖下去乱棍打死后,丢到正乾殿门口去。”
韩赢熙皱了下眉,本不想开口,可不知怎么的脱口便跑出了一句话。
“把她交给我处理。”
吴太后看了他一眼:“你自打遇刺之后,性子便比从前温和了许多,哀家将她交给你,你该不会一转身就把她放了吧。”
“我怎么处理,自有我的道理。”
吴太后冷笑了一声。
“你如今手里握着哀家与韩承耗尽心力抢来的权力,自然有底气说出这句话。可若日后你手中的权力被谢尘收走之后,那今时的光景,你便再也不能遇见了。”
韩赢熙:“我还不至于蠢到叫他从我手中把权力夺了回去。”
“你最好时刻谨记着这句话。”
另一边谢尘回到正乾殿后,便叫许魏去找了几个那日在玉琼殿伺候的宫女过来问话。
“朕问你们,那日胡将军喝的哪壶酒是从哪儿拿来的,你们可还有印象。”
几个宫女面面相觑的对视了一眼,一个胆子稍大些的最先开口。
“回皇上的话,奴婢记得送给胡将军的那壶酒,好像是御膳房总管太监许德成亲自送来的。”
御膳房总管太监……
谢尘摸着下巴想了会儿,又问道:“那这个许德成是谁的人,你们可知道。”
他此话一出,别说几个宫女了,就连站在一旁的许魏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皇上,凡事宫里太监的升迁任职,一律都是内监司在管,而这内监司里的人,全都是你当初自个钦点的。”
谢尘:“我?”
许魏点头:“对,就是你。”
“我这个皇帝手里面一点权力都没有,还能决定内监司的人员任命?”
许魏捂着嘴低咳了一声:“就算皇上如今手里没了多少权力,可你到底还是皇帝。”
得!这绕了一圈,最后所有证据又指到了他头上。
谢尘捧着脑袋郁闷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
“朕再问你们,胡将军出事之后,那个许德成可有受到什么惩罚?”
宫女还没回话,许魏便抢在前头直接道:“胡将军身亡之后没多久,许德成便自尽了。”
谢尘不满的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却又不告诉朕?”
许魏一脸无辜:“皇上也没问奴才。”
“行了、行了,你让她们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静。”
许魏这边刚打发走那几个宫女,神出鬼没的百里便又从窗外翻了进来。
“皇上,云鹊出事了。”
谢尘一脑门问号。
“谁是云鹊?”
百里:“皇上忘了,一月前你曾以瑞王殿下处理国事劳累,往他身边安排过一个宫女。属下刚刚得到消息,云鹊在打探消息时,不小心泄露了身份,现在已经被瑞王殿下打断双腿丢去了浣衣局做苦力。”
作为一个盗版皇帝,谢尘简直要被近日接二连三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给弄得晕了头。
“既然是为替我办事被抓,你便想个法子去把她救出来,再派个太医给她治治腿。”
许魏刚一进殿,就听见了谢尘这话,当即便反对道:“云鹊不能救。”
“为何不能救,难道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被韩赢熙弄死?”
许魏:“奴才在宫里多年,凡是有意接近瑞王殿下的人,全部都被他杀了,从来没有人能活到第二日。可这次瑞王殿下却偏偏留着云鹊的性命,期间寓意何为,皇上仔细想想便能明白。”
“你的意思是,韩赢熙故意留着云鹊一条命,就是想引我上钩?”
许魏点了下头:“眼下胡将军中毒身亡的风波还没过,如果皇上再与此事扯上关系,那你的麻烦就大了。”
谢尘一个头两个大。
“他们这样步步紧逼,不过就是想让我交出皇位。”
百里:“据属下所知,韩家的野心远远不止于此。”
“他们除了想当皇帝,还能有什么野心。”
百里:“以皇位控天下,鱼肉百姓无所不为,一如韩家在江南一带卖官鬻爵的种种做法。”
“一群疯子!”
谢尘气得起身在殿内来回走了好几圈,心中的怒意才稍稍消散了些。
“我问你们,如今朝中可还有愿意拥护我的大臣?”
许魏:“胡将军没死之前,以他为首的还有几个老臣,一直不愿意向吴太后他们屈服,胡将军死后,这几个老臣便改变了态度。”
谢尘一脸崩溃:“难道他们也认为是我毒死了胡将军?”
百里:“他们怎么认为不重要,只是皇上如今大势已去,他们不愿意成为第二个胡自虚,自然就只能投去瑞王门下。”
谢尘气得狠挠了两下头。
“难道这事就没有一点转机了?”
许魏:“转机也是有的。”
“快说来听听。”
许魏甩了下手中的拂尘,明明年龄尚小,却做出一副年少老成的模样。
“只要皇上能证明胡将军不是你害死的,再借机打进瑞王与太后中间,离间他们二人,那一切就还有转机。”
谢尘:“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嘛!我要是能证明胡将军不是我害死的,还用得着在这儿干着急。”
百里适时站出身:“胡将军一事,属下兴许能帮上皇上的忙。”
“怎么帮?“
“属下认识大理寺少卿的独子,或许能通过他拿到胡将军的仵作验尸单。”
傍晚过后,夜色很快便压了下来。
连日过得浑浑噩噩的谢尘,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自己处境的绝望。
一个没有权力的帝王,就如同一直失去爪牙的老虎。
只论名号或许还能震慑住一些人,可如果有胆大的一靠近,便会知道他只是外强中干,有的时候连装装样子都有些底气不足。
“皇上,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着吧。”
谢尘接过许魏递来的安神药喝了一口,突然想起自己才穿越过来时的情形,下意识问道。
“对了,上次行刺朕跟瑞王的刺客可找到了?”
许魏替他铺好床榻:“好像是抓到了,这事一直都是韩丞相在打理,他做事不喜欢对外声张,奴才也不是很清楚。”
“那你知道那次刺客主要是冲谁来的吗?”
许魏:“奴才当时就在殿在,那刺客一现身就朝瑞王殿下冲了过去,若非皇上突然出手,只怕瑞王早已凶多吉少。只是奴才没想到,皇上好心救了瑞王殿下一命,最后竟是半点好也没讨到。”
依着许魏的视角来看,他分明救了韩赢熙一命,可韩赢熙却在他刚醒来时就冲进殿内想杀他,他自然是半点好也没讨到。
谢尘无意跟许魏多解释,只随口又跟他闲聊了几句闲话,便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翌日,殿外一早便下起了一场暴雨。
谢尘于梦境中被雷声吵醒,意识尚且模糊之际,就看到一道人影拿着剑朝他刺了过来。
他躲闪不及,护着胸口的左侧手臂被剑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里衣。
“你是谁?”
蒙着面的黑衣人没理他,又接连使出几次杀招。
好在殿内的打斗声很快惊醒了在外殿守夜的宫女,那黑衣人才收手从窗外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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