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春忙,粮仓的工作并不是很忙,李进的性格不喜欢拖拉,于是趁着下班早又是春天,便带着李秉凡下田去种菜了。
李进十岁就跟着父亲进了城,自小在城里长大,但是以前上学时学校里有劳动实践课会带着学生们下田,所以锄地种菜他还是会的。
李进拿了个小凳子让李秉凡坐在一旁,李秉凡摇摇头,没有要坐的意思。
“爸,我帮你忙。”
“你力气小,帮不了什么忙,你坐一旁去,别下田弄脏了衣服。”
“爸,你看。”
李秉凡伸手指了指隔壁的田,隔壁的田地里有着和李秉凡一样大的男孩,此时正帮着自己父母麻利的干农活。
“让我试试,我也一定能行。”
李秉凡说完,就蹬着小脚跳到了田里。
“你拔草就行,注意别把衣服弄的太脏。”
“嗯。”
李秉凡应了一声,就伸着自己的小手去拔草。
野草爬满了田地,好在都只是些嫩芽儿,不算难拔,但是李秉凡依旧拔的不是很上手,对着李进的背影道:
“爸,下次到镇上给我买把小锄头吧,用手拔太慢了。”
李进点点头,看着李秉凡那努力拔草的小身影顿时觉得欣慰,孩子长大了。
李秉凡像母亲喜欢吃南瓜,李进专门劈了一小亩田来种南瓜,播完种后暮色很快就暗了下去。
这田坐落在一个小山丘旁,时不时会从树林里传出小鸟的鸣叫声,婉转动听,也更显田野的空旷。
李秉凡最喜欢微微的春风拂面的感觉,和风吹麦苗草芽的莎莎声,春风里总夹杂着几丝嫩芽的香甜气味,沁人心脾。那是城里没有的,李秉凡喜欢这种宁静致远的感觉,所以没几天他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凡凡,回家了。”
李进将锄头抗上肩,弯腰去那李秉凡坐的小凳子。
“爸,我拿,我拿。”
李秉凡要比同龄人的个子矮一大截,看上去比小女生还要小巧一些,此时他正蹬着自己的小短腿伸手够李进挂在锄头柄的的小凳子,莫名的可爱极了。
“行,那你拿着。”
李进将凳子温柔的递给了李秉凡,顺手摸了摸儿子的头。
两人正走着,黑幕下的前方闪出一个佝偻瘦弱的身影,是一个挑着扁担的老婆婆,大约是天色太黑,那老婆婆脚一滑摔进了一旁的沟渠中。
李进上前将老人扶了起来,老人的衣服湿了半边。
“谢谢啊,我老了,夜里看不清路。”
老人笑了笑将扁担重新挑了起来,她抬头眯起眼仔细的瞧着李进,但是只能模模糊糊的看清一点。
“举手之劳,您没事就好。”
“听你的口音,是外地人吧?”
李进十岁搬住上海,口音也被同化的七七八八了,虽然说的是普通话但总夹杂着一股上海味。
“我不是外地人,我是这清水村的人,这里是我的根嘞。阿婆,你记得李建文吗?他是我爸。”李进回道。
“李建文我知道,就是那个到上海做生意去的吗。你是他儿子!”
“嗯。”李进点点头。
“听你说话真不像,你爸脾气是我们村里面出了名的暴脾气,你说话像水一样温温和和的,不过李建文有福,生了你这么个好儿子,心善的很,还扶我。”
老人咧着一张缺了半边牙的嘴笑着。 李进笑了笑没讲话,他不算个好儿子,他不像自己的父亲敢闯敢拼,遇到事畏畏缩缩的,李建文觉得他不争气,而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你爸也回来了吧。”
自从回到清水村,李进不知道这是多少次被人提起这个问题。
“我爸做生意赔了本,突发心脏病死了。走了也有好多年了。”
李进其实记得很清楚李建文走了有八年了,刚好是李秉凡出生的那年。
老人听后唏嘘地啧啧了两声。
回到家,李进从家里找出了一把生锈的小镰刀,他喊来李秉凡。
“凡凡,你看看这把镰刀要吗?虽然不是你要的小锄头。”
“要。”
李秉凡看着着眼前的小镰刀瞬间就笑开了花。
“这还是你妈妈从外婆家拿来的。”
李进随口的一句话,说完才发现自己触及到了一些伤心的事。
睹物思人,两个月前,自己的妻子被病魔夺走了生命,自从丧事结束父子俩都默契的没有提,李秉凡起初还会问随后便发觉自己的母亲永远不会回来了,原来永远的别离就叫“死亡”。
太久被压抑的伤悲在此刻突然涌上了李秉凡的心头,那圆圆的小鼻头开始泛红,水汪汪的眼睛包含着泪花,随即就哭泣了起来,滚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爸爸,我想妈妈了。”
李进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摸摸李秉凡的头。李秉凡则张开小手臂抱住李进,头刚好及李进的腰,委屈的将小脸蛋没入李进的腰间,耸着小肩膀不断的抽泣着。
“好孩子,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爸爸永远会在你的身边。”
李进眼里泛着思念和伤痛的泪花,但是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有让眼泪掉下来,而是坚强又温柔地抚摸着李秉凡的头。
李秉凡不再压抑,嚎啕大哭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才逐渐变小只剩下可怜的抽噎声,李进腰间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轻轻地拍了拍李秉凡随着抽噎一起一伏耸动地肩膀,温声细语道:
“走,看爸爸去把这镰刀上的锈磨掉去,看过磨刀没?”
李秉凡一边抽噎一边摇了摇头。 李进找出磨刀石,接了一碗水,让李秉凡帮忙在磨刀时倒点水。
被转移了注意力后,李秉凡也不再哭了。他看见那把锈迹斑驳的镰刀逐渐在李进的手中变得开始有光泽变得锋利,慢慢地小嘴又开心的笑了起来,他将要拥有只属于自己的一般镰刀了,带着母亲的思念的一把新镰刀。
磨好镰刀,在交给李秉凡之前,李进细心的嘱咐道:
“凡凡,在拿到这把镰刀前你要知道,这把镰刀即是劳动工具也是一把危险的利器,所以这把镰刀你只能用来割草割稻的劳动,你使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割到手,知道吗?” 李秉凡耐心的点了点头。
“其次,不论和别人发生什么矛盾,这把镰刀也不能成为武器,不能拿来伤害别人知道吗?”
李秉凡乖乖的点了点头,李进看儿子这么乖便将镰刀递给了儿子,递时刀秉是朝着李秉凡的。 李秉凡接过镰刀后,又听自己父亲道:
“看见刚刚我怎么递给你的吗,还记得爸妈是怎么教你的吗?”
李秉凡点点头,张嘴回道:
“知道,凡是尖的利的东西都不能朝着被递的人,这是礼貌。”
李进欣慰的摸了摸李秉凡的小脑袋。
春忙之后,各家小孩就忙着入学了。李秉凡也不列外。
开学对于许星睿来说就是一件极为痛苦的事情,因为他将被迫放弃他最爱的自由。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所小小的乡村学校便就是临近的五六个村庄唯一的求学之地,李秉凡也顺其自然的和众多清水村的小孩们进入了同一所学校。巧的是李秉凡与许星睿进入了同一个班级。
作为一个新面孔,李秉凡被要求在讲台前介绍自己,当说到自己来自上海时小小的拥挤的班级里响起了一阵惊讶声,个个都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李秉凡,像是能透过李秉凡看见上海似的。
李秉凡个子矮,位置被分配在了前面这与个子算是有些高的许星睿离了好远。
下课后,就开始有人对李秉凡好奇了,几个胆子大的小孩凑到李秉凡面前说了几句话,大多都是关于上海的好奇,李秉凡不以为然也很有礼貌的讲述着。
“喂,你是上海来的?”
一个个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生走了过来,这是班上年龄最大个子最大的男生性格蛮横,班里的人都很畏惧,见他走了过来便全都散了。李秉凡抬起头看向那男生,没有回答,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明知故问。
“听说上海人都很有钱,吃的是商品粮,穿的是最时髦的衣服,你既然是上海人那么一定会讲上海话吧,说几句听听。”
那男孩嗓门很大,李秉凡皱了皱眉,故意用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道:
“我是清水村的人,我吃的米是田里种出来的,穿的衣服也是人织出来的,和你们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骗人,我姑姑去过上海,看到的可不是你这样的。”
那男孩揪着不放,李秉凡淡淡的回道:“哦,那你去问你姑姑呗。”
说完,李秉凡低头就看起了书,懒得在搭理。
“我知道了,你是个假城里人是个骗子,所以你才回答不上来我的问题。”
李秉凡合上书,抬头看向男孩有些生气。
“看来你语文不太行,你先上几节语文课再来和我讲话。”
李秉凡无心纠缠,离开自己的位置出去上厕所了。
李秉凡性格安静,许星睿则像一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好几次课下都邀请李秉凡去玩,李秉凡虽然喜欢读书但是他还是心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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