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文
七月的一个午后。没有刺眼的阳光,乌云沉沉地笼罩天空。
山雨欲来风满楼。
山脚下的一间别墅里的气氛,却已经是全然爆发了。
“这算什么啊!阿七再怎么说都是冉家的人,怎么能就这么把自己的财产拱手让给一个外人呢!”
“是啊,还把户籍名额一并奉送了,自家的亲戚有的户口还是黑的呢!”
“李医生也就算了。那个林丘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就是,搞不好阿七是被骗了。”
……
原来是为了遗产。有人死了,所谓亲戚总会想来分杯羹,却不想平白要让给陌生人。
吵吵嚷嚷的客厅那,只有三个人保持着沉默。
坐在主人位的沙发上的贵妇模样的女子,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可此刻沉静的面容却是难掩丧子之痛。
她右手位的沙发上,一个男子,看上去三十岁左右,,正低头审视着自己面前的一堆文件。置身事外的模样让人不难猜到他的律师身份。
而他身旁,一白衣男子,从一开始就没有开过口,脸色平静,让人捉摸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厅内,依旧一片混乱。
白衣男子起身,开了侧门,进到客厅旁一小偏厅。厚实的门板组歌了外面的纷扰。
这里,很安静。
“还未考虑好么?”白衣男子开口,对象正是独自半躺在偏厅内唯一一张沙发上闭目养神的男子。
听到有人进来,男子直起身,睁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来人:“外面情况很糟?”
“如狼似虎。”白衣男子轻笑,方才门板后的场面在他看来便是一场闹剧。
“没想到阿七是这种身份。”
“冉家在本市算得有头有脸家底殷实,阿七又是长房独子,自然身价斐然。”
“来人可都想分点好处?”
“人心多半如此。不过现在恐怕要落得一场空了。王律师说了一切没问题。”
“你倒是没事人样。”
“我只是区区一介家庭医生,如今失业了,就当是给笔遣散费。”
男子把头靠回沙发背,闭目。开口却是无尽悲凉。
“可怜,人都已经去了……”
白衣男子没有搭腔,沉默许久,却转身向外走去。
“若果我是你,我便会接受这点好意。这也是他最后的心愿。”
留下这句话,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偏厅又一下子回复到之前的安静。
“最后的……心愿么?”
男子喃喃自语道。
待的他起身向门走去,却已是另一番决然的模样。
…………
夜深,人静。阔别许久的失眠却又重新回来,找上林丘。
闷热的空气,一翻身便会叽嘎作响的床铺,一开便会有蚊虫造访的床头灯——不想依赖于空调制造的造作,却不曾想过才六月的天气便以沉闷至此。
愈发睡不着。
终于爬下床去阳台上吹风。10楼的高度看过去,楼房林立的景致。可潮湿的空气让一切变得雾蒙蒙的,没有霓虹灯的闪烁,便是连所谓朦胧美感都没有的沉闷。
整个城市沉寂了,静默地等待黎明,可林丘,却是睡不着。
这种时候,或许应该来枝烟,抽完了也就郁闷勾了可以睡了,可男人刚想伸手,却想到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抽烟终究对身体不好。”
某人曾经这样说过。
那便喝酒吧。一醉解千愁。
可喝醉了,又能保证不会记得谁,想起谁?
天空不再透明,连星星也看不真切。多久以前,曾这样仰望一片星河,和谁一起?
年少的时候,往往以为十年就是一个世纪,而天上所有的星,都是所爱的人。
十年光阴荏苒。爱人,又在哪里?
暖暖市的古老传说,但凡自杀者,都难以升入天堂。
可他不信,他固执地认为,他的宝贝生来就是他的天使。
“此刻,你在天上看我么?”林丘轻声问道,并没有期待得到回答。
“会哟!”不料却有声音回应。
林丘回头一看,却见一男子一身白色衣衫,正笑盈盈地站在自己身后,左颊上的酒窝那么引人注目。
“阿七?阿七是你回来了么?”年至而立的成年男子此刻竟手足无措起来,只能愣愣地伸出手,手指却停在颊边。
不敢轻易碰触。怕这只是一触即灭的幻觉。
“林丘,是我回来了。”对方主动上前揽住他,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前。
像回到了儿时母亲温暖的怀抱,可以任性放肆的哭泣的像个孩子。
为什么眼泪会这么沉重?拥抱会这么虚无?
一声惊叫,林丘直直从床上坐骑,一身冷汗。眼角瞟到坐在床沿看着自己的少年。
“你怎么会在这?”虽然同住,但并不代表会让少年进到自己绝对的私人领地。
“是你……一直在大叫……我过来看看……是做恶梦么?”少年的语气中有着掩饰不住的关切,却透不进筑起了层层保护的心防。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没事了,你去睡吧。”淡淡下着逐客令,边顾自躺下,听门合上的咔嗒声。
恶梦么?手指轻触脸颊,所到之处竟触到一片濡湿。原来思念,会让眼泪变得如此轻易。
所有的人,多说时间是魔法。总有一天,会忘记曾经深深爱过的人。可一旦思念的痛钻进了灵魂,占据了回忆,便会在生命里发芽。
午夜梦回,总是会想到你。
床头的钟显示才三点,可林丘是怎么都无法安然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迷迷糊糊,直到被一阵刺耳的门铃声吵醒。
第一千零二次诅咒选用了这么刺耳的铃声的门铃生产商,男人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鸡窝头便去开门了。
可惜他的狼狈并不能影响到来人一贯的好心情。
“早安,林叔叔。”年轻女子的声音伴着早晨清新的空气和食物的香气飘进室内,可却是让某人皱起了眉头。
“不要叫我叔叔。”林丘皱着眉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很小,但其实已经过了二十五岁的女子。
“为什么?三年一小沟,五年一大沟,我俩正好差了五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林、叔、叔。”
“还不到五岁。我没你想象的那么老。”看着女子从手中的篮子中拿出犹还冒着热气的豆浆油条等物,林丘倒觉得自己有点饥肠辘辘了。“我去刷牙,你去叫人起床。”说罢,便转身进了卧室的洗手间。
“小七,起床了。”
听到这样的称呼,林丘正在刮胡子的手不禁一颤;刺痛感闪过脸颊,却也清醒了头脑。用水冲洗着血渍,也再一次提醒自己——不是阿七,不再是了。只是一个叫李七七少年。
果真很奇妙啊。
林丘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另两个人。要早个几年跟他说他会和这样的两个人有巨大的交集,他一定会哈哈大笑吧。
可际遇,就是这么奇妙。
那么坚持的要叫自己“叔叔”的女子名叫成晓,实际年龄二十五,看上去却只有16岁的万年妄想症。会和她扯上关系完全是因为她是成尘的妹妹。而成尘,是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三年前决定在C市定居的理由,其实现在自己也记不清了,大概只是想留下来。冉柒在这里住了五年,偌大的城市中一个小小的住了五年的人微不足道。可这也是和他最后的联系——住在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妄想着能够呼吸到哪怕一丝他残留的气息。
一旦安逸下来,便很容易产生惰性。当他发现原先流浪成癖的自己居然也能安于居室的时候,很怕自己会不再是自己。
“你该有新的生活。自己的新生活。”成尘这样说过,有着心理学学位的他的话的确是值得考虑的专家意见。
新生活么?
林丘抬眼,看到坐在对面的少年,正在有一口没一口喝着豆浆的少年。显然,少年对豆浆并不是十分热爱,但在旁边的成晓口口声声多喝豆浆对身体好的规劝声中,也是努力的一口一口的把它喝掉,虽然速度很慢。
这个叫李七七的少年,是半年多前成尘带过来的。从不开口求人的成尘这次开口却是问自己能不能收留他,语气虽然温蜿却让人无从拒绝。
少年有着及其俊俏的眉眼,是可以被称之为美少年的那种,只是身子骨很是单薄,衬衫在他身上的感觉便是空空荡荡的。自己和成尘说话的时候,只是低着头,坐在一边,一声不吭,不厌其烦的看着自己手。
“七七,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阿丘这里吧。他会照顾你的。”
“不要叫我七七,听起来像女孩子的名字。”没想到少年开口第一句话却是表达对自己的称呼的不满,嘟着的嘴让刚才的寂寞一扫而空。
“七七不行么?那……”成尘看了林丘一眼,想了想,“那就叫小李吧。”轻轻握着少年的手,压下他下一句的抗议,把他推倒了林丘面前。
“小李么……我是林丘,你可以叫我林叔叔。”
从那天起,李七七便成了林丘家里的常住人口。只是同住而已。年龄上的差距颇大,林丘亦是把他当成晚辈看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李七七却不是很愿意以晚辈的身份相处。
“我不要叫你叔叔。”他说这句话的次数大概就跟成晓叫自己叔叔的次数差不多,而他也不愿意林丘以外的人叫他七七,他希望他们叫他小七。
小七。阿七。
只是一字之差而已,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林丘这样告诉自己,可却是不能忽略少年一天比一天热烈的看着自己的目光。
“阿丘?阿丘?”
“嗯?”被唤了,林丘这才发现其余两人已经把早饭给消灭干净了,而自己,似乎是走了一会神。端起了豆浆一干而尽来掩饰自己的失常。林丘站起身,走回房间换衣服。
“我去上班了。你们要出门的话记得要把门关好了。七七,快考试了,你记得看看功课。”交代完了,林丘便出门去了。
看着林丘的身影在门后消失,李七七原本坐直了的身子慢慢弯了下来,过了好久,才进自己的房间,开了电脑坐下。
“要写功课么?”成晓看着他戴上电脑传感器。
“不,有工作。”少年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你还要这样下去么?”成晓轻声问道,女孩子特有的敏感与感性在此刻表露无疑。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只剩下这个了。只剩下爱他了……”轻声说完,少年回过头,把精力专心致志的投入到电脑中。成晓在一旁,看着餐桌上的碗筷,一时无语。
整间房里,变得很安静。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