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门逃不掉的亲事,那就赶紧上吧。
楚西西一秒钟接受现实,扫了一眼铜镜,让自己笑吟吟地看着楚天行,乖巧懂事地摇头说:“爹,我没有不喜欢这门亲事。”
楚天行狐疑地盯着她。
“既然没有不喜欢,你又为何如此想不开?有什么事不能说开,非要……闹出那么大的阵仗。”他伸手抚上楚西西的脸,眼底满是心疼,“你本来身子骨就不好,何苦折腾自己。”
楚西西刚到这里,并不清楚具体事情的前因后果。目前所有的信息只有刚才从嘴碎的下人口中得知的那些闲言碎语。既然没办法回答楚天行提出的这个问题,那就要规避掉。而且现在也不是纠结这种不清不楚事情的时候,她得结束这个话题。
“其实,我不记得我醒来之前发生什么事了。”楚西西眼角瞥向对面铜镜,尽力把自己的表情拗得无辜些。
楚天行似乎刚摆好架势要问个究竟,结果就给楚西西一句话给堵了回去。他的表情一瞬间可精彩,又是心疼,又是疑惑,又是生气,还夹杂了一点无奈。
片刻后,他说:“不记得便罢了,若你真的对这门亲事不称心,毁了这门亲事也无妨。大不了欠顾家一个人情。你爹我还还得起。”
说着他便要站起来。
*
楚天行这渣爹看着也不像是很渣的样子。楚西西大概可以猜到后续——楚天行别的可能没有,但钱多的是。他多半是想用钱来搞定楚夕捅下的篓子。
一提到钱,楚西西就不干了。既然系统规定原主楚夕和男主顾子熙必须绑定,而且最后楚夕还会因为没钱治自己的病而身亡……这钱不如现在给自己好了。
她伸手拉住要走的楚天行。
“爹,成亲是大事,怎么能说毁就毁,传出去多伤我们楚家的名声。走,我们去拜堂。”
*
此时,喜堂上,一名身穿喜服,身长玉立的男子安静地站在中央。
周围全是前来参加这场喜宴的宾客,每个人都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着什么。
堂上主位除了楚天行的位置上,都坐了人。刘氏正在低声和对面顾家的人陪笑说:“我们家小姐长居深闺,这么大的阵仗不曾见识过,这会老爷亲自去接了。稍等片刻稍等片刻。”
另一边主位上坐着个拿纸扇遮住半边脸的男人,闻言冷声说:“这是要我顾家的人照顾楚小姐的意思?子熙入赘你们楚家,已经放低了我顾家的身段。这门亲事我想已经给足了楚家我们的诚意。可现下还没成亲,楚小姐就给我们子熙下面子说不过去吧。”
刘氏脸快笑僵了,忙不迭说:“是我们的不是。是我们楚家欠顾家一个人情。”
*
淑兰从右侧挤出人群,跑到刘氏身侧,俯身在刘氏耳侧嘀咕,刘氏略显惊讶,低声问:“真的?”
淑兰郑重地点头。
刘氏往另一边主位上顾家那边看了一眼,随即扯了下嘴角,僵硬地笑道:“楚夕马上就过来,稍安勿躁。”
*
楚天行牵着她的手,迟疑地问道:“你真的愿意?可不能勉强自己。”
楚西西头上盖着红盖头,一只手搭在楚天行的手掌上,闻言轻拍了下楚天行掌心,安抚道:“您就当女儿走了一趟阴曹,忽然懂事了。”
楚天行紧握了下她的手,又大叹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好……”
随着一声高亢的‘吉时至,新娘到’的唱声,楚西西被楚天行牵到人群当中。楚西西低着头,透过盖头下方,看到坐在他们前面的有三个人——除了和她一起过来的楚天行之外。楚天行左侧的应该就是她需要提防的楚夕继母刘氏。只是,隔了一桌的另一边坐着不知道是新郎那边的什么人。
堂上有人起哄说:“新娘终于来了,快拜堂快拜堂!大家都等着吃酒呢。”随后一旁有人笑骂这人。
堂上气氛一时间热络了起来,楚西西正要松口气,以为自己醒的及时,算是熬过了这一关——虽然觉得自己左侧那边太过安静,和堂上热络的气氛有些违和的格格不入。
司仪高亢的一拜天地,震得楚西西脑子嗡嗡的。不知是不是受了原主楚夕的情绪的影响,楚西西总觉得心情无法跟着起来。好似有种马上身陷泥沼般的窒息感要淹没自己,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寻思着也就熬一会,撑过去便好了。
“慢着!”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比司仪还要高亢的声音,一瞬间压住了满堂的喜气。
整个堂上忽然为之一静,旋即有人低声说:“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头一回见人成亲如此一波三折。”
楚西西心说可不是,原主楚夕到底给自己留下多大的烂摊子啊。
刘氏率先站了起来,厉声道:“来喝喜酒我楚家欢迎,来闹事的都给我打出去。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这种气十足的口气,气势十足,不愧是楚家女主人。
楚家护院一哄而上,拿住来人。楚西西看不到对方究竟是什么人,盖头又不能掀开,便想走过去偷摸感受一下气氛。旁边一声不吭的男人忽然伸手一把拉住她,往他身侧带了一下。楚西西一下子站到他身侧,闻到了对方身上传过来的一股冷香。
“站我旁边,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管。”
楚西西愣了下,这把声音沉着定神,让她昏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楚夕的这个新姑爷应该就是男主顾子熙,看样子还挺有担当。
那被楚家护院按着的人扯着嗓子喊:“楚夕!我是来接你的!我错了,我不该那么懦弱,我应该像你这样勇敢。跟我走吧,我会给你幸福的。”
楚西西皱眉——这台词谁编的,跟粗制滥造编剧一个味儿。她改的剧本都比这个强。
要不是跟前的男主角太有担当拦着她,这会她就上去拽着这人的领子让他回去改剧本台词。
*
嘶吼间,刘氏已经到了那人面前,大声说:“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楚夕根本不认识你。”
那人用力扯,想把自己胳膊从护院手中扯出来,挣扎间有个鲜红的帖子从他腰间掉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刘氏点头看了一眼,一脚踩住,和护院说:“把人拖出去,这会吉时,再磨蹭就过去了,不吉利。”
护院开始卖力把人往外面拖。
那人忽然大喊:“我有婚书!我和楚夕有婚约!你们楚家为了攀顾家想悔婚,明明楚夕不愿意!”
楚西西:“……”哦,还有这么一回事吗?楚夕的剧情相关好像没提到这段啊。
*
一直坐着不动如山的顾家主位上的人动了,他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刘氏旁边。刘氏下意识往边上挪了两步。跟在顾家家主身侧的人矮身捡起来,打开递到顾家家主面前:“老爷,您看……”
顾家家主冷笑,将婚书递还给对方,开口说了一句话。
“总不能棒打鸳鸯吧,多遭人恨。”
*
楚西西虽然不是楚夕,不知道这事真假。但她知道楚夕这辈子只和一个人有过婚约,对方就是男主顾子熙。能在楚夕婚书上写上名字的,必定是顾子熙三个字。这又是哪来的阿猫阿狗胡乱造个假婚书就想带走楚家貌若天仙的二小姐。
这是老虎不发威当她是病猫吧。
楚西西一把掀开了盖头,伸手把横在自己面前,却始终一声不吭的男主推开,这人既然不想给自己出头,就不要占着这么好的位置。
在众人倒吸凉气声中,楚西西迈着步子走到拿着婚书的人面前,冲对方笑了下,一把抢走了婚书。
婚书红底黑字,字迹温婉,看着就是出自女子之手。但仔细看可以看得出来这婚书上分明是两个人的字迹。
可这话从楚家人说出来,就像是强行否认这张婚书似的,不管对楚夕还是楚家人都不是好事。楚西西内心只剩下一个信念——绝对不能赔钱。
对方是个细皮肉嫩的小白脸,被她一把抢走婚书愣了下,本能慌地往后退了一步。楚西西顺手拉了他一把,笑着说:“慌什么?我还没看过自己婚书呢。”
她举着婚书,大声念上头男方名字。
“张新成,抚宁人?”
小白脸张新成抿嘴笑笑,腼腆地说:“楚夕你这样说话我不习惯,以前咱俩不是……”说着微微颤颤要去抓楚西西的手。
楚西西一双杏眼盯着他伸过来的手。旁边忽然伸出另一只颀长的手,将两人隔开。
半晌不吱声的新姑爷沉声说:“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楚西西侧头看他一眼,新姑爷长相意外比小白脸强多了,虽然眉眼中的冷漠显得有些不好说话。
楚西西说道:“抱歉,我刚醒,脑子还不太清醒,对你这个人没半点印象。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认识你的?哪里认识的,具体点哪年哪月哪个时辰。除了这婚书还有什么证据吗?”
张新成被她一连串抢白说得一脸空白,好一会才回神,道:“哦,我们俩是从小定的娃娃亲。这婚书还是你娘亲没过世的时候给我们定下的。我不是抚宁本地人,我娘是盛京人,和陈家小姐曾是闺中密友,后来你娘南下后不久,书信联系才定下的婚约。”
楚西西恍然,道:“哦,难怪我不认识你。那既然不认识……我为什么要为你要死要活?”
张新成眉头一皱,急道道:“怎么能说不认识呢?我俩通过书信。我这儿还有书信和你送我的信物呢。”
楚西西看他从袖子里掏出一叠信,还有用手帕包着的饰物。她盯着张新成,又拿了他手上的信物。她不记得楚夕还有什么信物,能送人。
倒是一直坐在主位上的楚天行耐不住性子,扬声道:“罢了,今天就……”
楚西西忽然大声道:“慢着。你说这是我送给你的?”
张新成犹豫了下,用力点头。
楚西西歪着头问他:“什么时候给的?”
张新成含糊说:“半年,不,三个月前,你同我说家里要给你定亲了,你要给我信物,让我上门提亲。这儿有你写给我的信。”
楚西西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给你写信,还送你信物,让你上门提亲,你就来?”
张新成:“……我们俩情投意合,我当然……”
楚西西问道:“我们俩哪里情投意合了?”相互写个信就能说他们情投意合,这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张新成:“……”
楚西西道:“就这些?身上还有什么证据吗?都拿出来。省得我一会还要费心再解释。”
张新成脸色登时变了:“楚夕,你什么意思……”
楚西西挑眉:“没了?现在不拿出来可别后悔啊。”
张新成下意识往边上看了一眼,楚西西道:“看谁都没用。真没了啊?”
张新成摇头。
*
楚西西抬手拿这书信,一把拍在他脸上,冷声道:“不知道我楚夕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在我成亲当天上门来泼我脏水。不过今天你算是惹错人了。”
楚西西扬手道:“在场有没有认得了字迹的先生?”
人群中走了两个人,拱手道:“老朽是抚宁南郊前程书铺的掌柜,曾在县衙做过几年的掌书。”
另一人道:“在下在江南城大书铺里面做了几年的临摹刻字。”
楚西西将书信交给他们,道:“看清楚了这书信上的字迹。是出于同一个人之手,是不是?”
两人对比了半晌,点了头。
楚西西又翻开婚书,道:“再看这婚书。上面字迹何如?”
两人看了许久,迟疑道:“这婚书上是另一人的字迹,虽然同为女子。”
楚西西伸手指在张新成三个字上,道:“这三个字呢?”
两人对看了一眼,后者道:“和书信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楚西西满意地点头,道:“这位不认识的公子说这是我给你亲笔写的书信。我若说这不是我写的,相信大家即便是相信了,也只是看在我楚家的面子上。但大家仔细想想,我给这位公子写的书信和我娘写亲手写婚书同个笔迹,那会我好像还没出生吧。所以,其中就有一方必定是伪造的。”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似乎没个定论。
楚天行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轰出去!”
几个护院从外面一哄而入,拖着张新成就往外面走。张新成满是惊慌,朝楚西西大喊:“楚夕!你明明都为了我做出那种事了!为何今天这样!是不是你家人逼你了!”
楚西西忽然抬手说:“等等!把人留下。”
那护院一顿:“小姐,他对你不敬,一直在给你泼脏水,好人家不干这种龌龊事,咱们家不留这种人。”
张新成被气地脸成了猪肝色。
*
楚西西笑颜如花,道:“我也不愿意留着脏了我的耳朵。但是呢,这婚书的问题不解决。三天两头有人到我家闹说我跟人有婚约,我日后要怎么做人?”
她回头,对上一直跟在她身侧的便宜姑爷,冲他一笑,说:“咱俩应该也有婚书吧?”
新姑爷相当沉得住气,回头朝顾家主位上的人说:“自然是有,叔叔你说要不要拿出来给人证明一下我是不是有这个资格娶楚二小姐?”
顾家的家主给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就见那人朝刘氏道:“婚书和聘礼一同给了当家主母。”
刘氏急忙拿出贴子,道:“在这呢。这贴子是我们过世的夫人亲手写下的,字迹我们老爷认识。”
楚天行接过贴子,看了一眼后转手交给方才辨别字迹的两位先生,随后还仔细吩咐可看仔细了。
楚西西怪异地看了楚天行,顾家的家主尚且在出事的时候还站起来观摩了下战局,而这位大爷就一直坐在那。仿佛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惊扰不到他似的。
再仔细一想,还在后院的时候,楚天行就表现得很消极,似乎在他眼里,亲女儿楚夕的婚事只是一桩鸡毛蒜皮的小事,事关楚夕名节也不是什么大事。
*
两位先生片刻之后迟疑问道:“可有过世楚夫人的真迹?”
刘氏往楚天行那边看了一眼,楚天行提了下嗓子,道:“这贴子确实是我过世的那位夫人所写,她的字迹我也不会看错。”
两位先生相互对视了一眼,便道:“贴子除了男方的字迹,确实一样。”
新姑爷转头,对上张新成,道:“看这结果,似乎用不着多说什么了。”
张新成脸色极差。
“楚夕!难道你之前都是在骗我吗!”
楚西西叹道:“张公子,咱俩素昧平生,在今天之前我从不曾见过你。你手中的书信也不是我写的。不信,我可以当场写点什么,劳烦两位县城再辩一回。”
张新成:“你……”
楚西西道:“送客!”
*
护院这才硬气地把张新成地拖了出去。楚西西看宾客的闲言碎语已经没有在说自己的坏话,吁了口气。
顾楚两家的家长都齐齐坐在位置上,楚天行沉声道:“让各位见笑了,楚某今天要一定给家主赔罪。”
顾家家主斜眼冲他点头,轻声道:“闹剧而已,不必当真。楚老爷客气了。”
青梅七手八脚地上来给楚西西盖上盖头,楚西西这会还没看够——系统要记录人物信息就必须借她的双眼录入面孔,刚才着急要对付上门闹事的人,都没来得及做资料汇总。
“等等,等下。让我看看这位世伯,哎……”
青梅拽住她,道:“小姐,吉时过了可不行,不吉利。”
楚西西惋惜地被青梅拖回堂中央,盖头一盖,什么都看不到了。耳朵里只剩下伴随着嗡嗡嗡耳鸣以及司仪像按了倍速键的高亢唱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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