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元名修养了一段时间，伤势好转了起来，身体状况却每日愈下。

他年轻时候留下的病根，似乎都随着这次的受伤而爆发了出来，原先的支气管炎也让人喘不过气。

在严寒的冬日里，几乎能要了人的命。

直到临近过年，王元名的身体才稍微好了一些，可以稍微出门吹吹冷风了。

王夫人把他从医院接出来，换了一处较为僻静的老宅，请了医生过来，亲自照看着。

那天朝王元名开枪的人，就像消失了一样，司令部和警察局查了两个多礼拜，却没有丝毫收获。

肖战本来想再和傅弈去看看，傅弈却摆手拒绝他，说，“ 我就不参与了，越看现场越熟悉，我怕猜出来。”

肖战知道他不愿参与内部的事，也不想揪出昔日的组员，没说话，陪着王一博去了。

肖战其实也不想淌这滩浑水。

可王一博不能一个人陷在里面，在这样四面不定的时候，如果没有人愿意站在他身边，他或许会难过的。

天气随着时日的流转，彻底冷了下来。

原先零落长在大道两边的花草，大多也枯死了，可街道上的行人却逐渐多了起来。

店里的老板开始给屋檐挂上了红灯笼，透明玻璃上贴着剪纸，满街满街都是喜庆的大红色。

许多人在下班之后到百货大楼买年货，拎着大包小包出来，穿着棉衣的小孩子就蹦蹦跳跳地走在旁边。

王一博跟着肖战，在司令部待到除夕前一天，肖战总算给王一博放了假，带大少爷一起去挑过年用的东西。

他父母去世的早，这几年除夕都是跟着傅弈回去吃饭。

傅弈的父母都很高兴他来，每次早早就准备着做饭了。

王一博一两年没有回国，也从没有亲自来挑过过年需要用的东西。

这会儿他跟着肖战，看他买糕点和糖果，有些稀奇地问，“这个买回去，是用来招待小孩的吗?”

“是啊。”肖战说，“给你买的，你要不要?”

“不必。”

王一博看了一下那块糖糕，微微转过头去，说，“肖长官自己留着吃吧。”

“傅弈家里有小孩子，我新年过去的话，得给他们带一些吃食。”肖战看着他，轻声笑了笑，“大少爷跟我客气什么?想吃么，想吃我就给你买。”

王一博迟疑了片刻，最终说，“买一块，要那个白的。”

肖战没忍住咳了一声，眼底眉梢的笑意十分明显。

一旁的老板也笑眯眯地应了声好，利索地把包好的白糖糕递了过去。

糖糕还是热乎的，这会儿王一博把东西捧在手了里吃，很暖和。

大少爷舒服地眯起眼睛来，不计较这人笑他的事，吃着糖糕问，“你跟傅弈是亲戚吗?需要过去拜年。”

“不是。”肖战走在前面，王一博一下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见他语气平淡、却带了点笑的意思，“我家里没有人。他看见我过年一个人待着，有些不忍心，就让我过去跟他们一块儿吃饭。”

王一博抓着糖糕纸的手指微微一紧，没由来地说了句，“那不一定要麻烦傅弈，我们这里，也是可以过年的。”

话一出口，王一博就微微皱眉，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

肖战侧过身来看他，闻言笑了笑，微微凑近来问，“大少爷，你想和我一起过年?”

王一博心口忽地一跳，却不躲不闪，甚至也往前倾了几分。

他那一双眼睛生得狭长多情，上挑着朝人看过去，漆黑的睫毛微微颤动，活像志怪小说里蛊惑人的狐狸，“我要是想，肖长官就给我面子吗?”

肖战愣了一下，没想到王一博会这样接他的话，他笑了笑，说，“抱歉，这次恐怕不行，我已经和傅弈说好了过去拜年的，过了大年初一，我请你出来吃饭。”

“不要紧。”王一博微微往后退了退，仍旧是那幅从容的模样，“大少爷是很好说话的，再给买一块糖糕，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王一博回到家时，看见王夫人和王思言也回来了，正坐在客厅里坐着喝茶。

管家平叔来给王一博开了门，从他手中接过东西，笑着说，“怎么自己去买年货了，还买了这么多，重不重呀?”

“陪着肖长官过去，就顺手买了回来。”王一博把东西放下，笑着说，“平叔，不重的，他送我回来，也没走几步路。”

王思言把放在手里的书放下，高兴地抬头朝他打了声招呼，“一博，许久没见着你了，长高了不少，晚上给你做红烧鱼吃。”

王一博把外衣解下来，坐在他们旁边，各喊了一声，“母亲，姐姐。”

王夫人点了点头，喝下一口茶，朝王思言问道，“思言，你和那位教书的元先.....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他不常来南京，我和你父亲也不清楚他的为人，怎么放得下心，现在世道越发乱了，你这次.....不如就留在南京，不要再过去了。”

“他为人很好。”王思言起身坐到王夫人旁边，贴着人过去，摇了摇王夫人的手， 说，“ 您也觉得世道乱呀，我遇到这样的人，也十分不容易。”

“思言，”王夫人叹了口气，“你要考虑清楚，你不要把这一切都想得太美好。留在南京，至少我们可以庇护你，让你吃穿不愁。你跟着他跑到北平去，他能给你什么?况且，就算你爹同意婚事，他也从未来南京和我们说亲，这又是怎么回事?他带走了你，怎么也该给你一个名分的。”

“他今年会来南京。”王思言笑了笑，“除夕晚上和我们一块吃饭，您别担心。”

王夫人一下说不出话来了，也劝不动她，只得看向了一旁的王一博，说，“一博，你姐姐不久后都要出嫁了，你的事情，自己也要上点心。”

王一博一边听她们说话，一本吃着带回来的糖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好的。”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小姐。”王夫人关切地瞧着他，说，“你秦叔叔家的二小姐，就很不错，据说也在外面念过书。我帮你和秦家说好，你年后就去见人家一面。”

“不太合适。”王一博吃完糖糕，不慌不忙地把手指一根根擦了干净，“前段时间爹被人算计，肖长官不放心我一个人，让我但凡外出，都要与他一起。”

他慢悠悠地说，“我和肖战一块去，她要是瞧不上我，看上了我们肖长官，我多难做人啊。况且，您不是约好了晚上去冯太太家打牌的吗?这会儿差不多到了时候，您该准备过去了。”

“你们尽知道敷衍我!”王夫人无话可说，把手上的茶盏一放，有些生气地上楼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自家老爷说的果然没错，这两个小崽子，就都不是听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