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头的星星火光逐渐蔓延，光晕照亮了王一搏微薄的上唇和鼻尖。

肖湛舍弃灯光，摸黑走过去，看着那点猩红问，“怎么还抽烟？”

因为环境的原因，他下意识压低声音，倒是没以往那么烦人了。

王一搏吐了口烟雾，把烟灰弹下去，“嗯。”

“你怎么和代购小哥在一起？”肖湛问。

“我朋友。”王一搏说。

肖湛“哦”了一声，又问，“那怎么一起上来了？不在楼下等，等的时间你可以抽这根烟。”

王一搏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难得耐心解释，“东西太多，他一个人搬不了。”

“不是有电梯么？”肖湛问。

问题问完，又是熟悉的沉寂，最后一口烟吸完，王一搏捏着烟蒂在后面的墙上按灭，可能站的时间长了，他活动几下腿脚，把烟蒂扔到垃圾桶里。

“东西搬到后备箱，搬进电梯，搬到你家门口，”王一搏说，“一个人要费很长时间，所以我得帮忙。”

肖湛又一次在心里鄙视了一下自己稀缺的生活经验，他看着王一搏的头发，“你也是跑腿小哥么？”

耐心耗尽了，王一搏嘬了下牙齿，独自往灯光底下走，肖湛知道自己问题很多，惹王一搏心烦了，可他还是自然的跟上去，踩着光下出现的影子。

“我是赵洋的朋友，”王一搏还是回答他，“他接单的时候我正坐在他车里。”

肖湛给点阳光就灿烂，追问，“那为什么现在没在他车上？”

“我家在这里。”王一搏说。

“嗯？”肖湛惊讶，向前跨了一步，站在王一搏前面，挡住路，“我们一个小区？”

王一搏看着他没说话，肖湛对他的反应不满，撅了撅嘴唇，“怎么和我一个小区你很烦么？”

肖湛比王一搏高半个头，挨着他微微垂眸的样子让王一搏觉得这个人也没那么烦，他舌尖扫过唇缝，说，“住楼上。”

“我的楼上吗！”肖湛瞪着眼睛问。

王一搏点头。

“太巧了啊！”肖湛仿佛有问不完的问题，“怎么不住校？”

“不想。”王一搏老实回答。

“好吧，”肖湛笑着说，“我上大学的时候也在外面住。”

“回去吧。”王一搏说。

“好。”肖湛突然抬手，指尖搭在王一搏的肩膀上，大拇指勾住衣领，往旁边拽了一点。

王一搏身体一顿，“怎么了？”

“衣领歪了，”肖湛说，“难受我半天了。”

“哦，”王一搏说完停了几秒，干巴巴的，“谢谢。”

肖湛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呆啊。”

毫无疑问，王一搏给了他一个超大的白眼，肖湛觉得自己贱来贱去的，就想看这哑巴孩子给自己摆臭脸一样。

进了电梯，王一搏先按了12楼，肖湛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电梯门合上，王一搏看他，“你不按11吗？”

“啊，不，”肖湛说，“我送你到家门口。”

王一搏：……

王一搏觉得自己遇到一个神经病。

电梯门重新滑开，王一搏头也不回的走到自己家门口，掏口袋准备拿钥匙。

“那个……”肖湛在后面说。

王一搏开门的动作没停，转头看着他。

“屋里没开灯么？”肖湛看了眼门缝，又开始废话。

“没，”王一搏以为肖湛这个犹豫的开口会有什么不一样的话语，没想到还是句废话，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皱皱眉头，赶人，“我要休息了。”

“别啊，”肖湛阻止他，“这才几点。”

王一搏一只脚迈进了房间。

“我都半夜才睡。”肖湛说。

王一搏另一只脚也迈了进去，即将关门。

“那个！”肖湛说话磨磨唧唧的，动作还挺快，抬起胳膊挡住门，王一搏不耐烦的呼了口气，“你干嘛？”

“我没有女朋友，那个你看到的女生，是我叫的钟点工。”肖湛解释。

王一搏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抓着门把手，“哦。”

“嗯，”肖湛被他的反应弄的有点伤心，说话的声音也没刚才有底气了，“可以加个微信么？”

“不想。”王一搏说。

他今天在图书馆坐了一天，真的很累了，不想在这儿和一个只见过两三面，说话很烦人，还毁了自己一双鞋的，无业男青年浪费时间。

“加一下吧，”男青年声音还挺委屈，跟个孩子一样，“我因为找不到你才下楼的。”

“找我干什么？”王一搏问。

肖湛真的是给一点阳光就灿烂，又笑嘻嘻的，“和你解释一下，我房间里的女生。”

和我解释的着么？王一搏腹诽。

但他还是掏出手机，调出自己的二维码，示意肖湛，“快点。”

洗完澡躺倒床上，王一搏拉起被子把自己窝在里面，他总是这样，洗澡之前困得要死，洗完澡睡意就跟着地上的水流流进下水道了。

他翻了个身，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睡眠灯，从枕头底下掏出了手机。

和肖湛加了微信之后，这个人给他发了8条消息。

香喷喷的眼镜布：我到家啦。

香喷喷的眼镜布：这个小姑娘惊到我了

香喷喷的眼镜布：打扫的好干净！

香喷喷的眼镜布：我打算看个电影。

香喷喷的眼镜布：你在干嘛不理我。

香喷喷的眼镜布：好吧……

香喷喷的眼镜布：你不爱说话。

香喷喷的眼镜布：真的这么累么？都不回消息的。

王一搏的微信一般情况下都很安静，很少有人给他发这么多消息。

他点开红点，回复了一条过去。

W王：刚洗完澡

香喷喷的眼镜布：好巧哦

香喷喷的眼镜布：我也是

香喷喷的眼镜布：明天有课么？

W王：三节

香喷喷的眼镜布：那你快睡吧

W王：嗯

王一搏看着他这一溜长长的昵称，眼睛晕，点开设置备注和标签，给他改了个备注：烦人精。

烦人精的头像是一只以天空为背景的手的图片。王一搏点开，因为背光，手背黑黑的，但是手指很修长，看起来很干净。

大概是烦人精自己的手，王一搏在心里想，下次见面先看看他的手吧。

王一搏反正睡不着，好奇的点开香喷喷眼镜布的朋友圈。

他大概滑了一下，没滑到底。

又滑了两下，还是没到底？

图文结合，视频广告，种类十分充足。

他看了看日期，11月15日……大前天……

肖湛三天发了这么多朋友圈的……的吗？

他不甘心的往下又滑了滑，照样精彩，没有底。

这人……话痨怪。

反正睡不着，他捞起靠枕，抵在自己身后，认真的看起话痨的朋友圈。

虽然都是些没有营养的。

卧槽，我家真的脏。配了一张灰尘图。

从超市回来才发现自己什么都缺。哭泣表情。

超市把筷子藏到哪里了……

碗再漂亮有什么用，我忘记买筷子了！！！！抓狂表情包。

看看我的碗，可爱吧。配了几张花里胡哨的碗碟照片。

楼下很热闹，但我不想凑热闹。

想喝威士忌。配了一张矿泉水的图片。

我只是抠了一下，就掉了？配了一张键盘键帽脱落的照片。

王一搏打了个哈欠，继续往下翻。他突然发现有一个多星期肖湛很安静，什么都没发，突然的消失了。

他看了看日期。

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段时间。

那天下着雨，肖湛心情很差的拖着两个行李箱，不管是表情还是说话的语气，真的和现在判若两人。

这是怎么了？王一搏有些疑惑。

又滑了一下屏幕，烦人精突然发来一条消息，他舍弃废话连篇的朋友圈，点进聊天框。

烦人精：你睡了么？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