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久后，两人便相爱了。大婚时，孙夫人穿着他们第一次相遇时穿的红色长袍，头戴凤冠，一举动都显得十分优雅。

她与李宣乌便是在那汪洋边上拜堂成亲。没有什么华丽的说辞，也没有什么太多的贵客。因为孙夫人没有家人，他们便拜那汪洋。

大婚时，李宣乌曾对她说过：“我喜欢海，原因有二。一是它是我们与外地通商的必要路径，承载着沐阳城多年的富贵之路。二是它在得知我的心愿后，送了一位极为漂亮的姑娘到我身边。”

“那位姑娘纯真善良，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就撩动了我的心弦。”

李宣乌在十八岁那年娶了芳龄十六的孙氏。在往后的十二年里，李宣乌都从未纳妾。

再后来，便是李宣乌被杀害的事情了。

秦羽垂了垂眸，沉默不语。

帝澜不解，扭头问道：“师尊为什么要了解这些事情？”

秦羽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看向李柏问道：“他们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矛盾？”

“这我便不知道了。秦师叔，这与我爹的我爹的事情有关吗？”李柏问道。

秦羽叹了口气，应声道：“有。”

何止是有，他甚至怀疑，贼喊捉贼呢。

“对了！”李柏突然出声，“我在一次夜里听见我娘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

“对！”李柏点了点头，又道：“因为我娘一直都是善良慈祥的人，也从未做过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所以当时记忆很深，我便记住了。”

帝澜皱眉，问道：“梦话吗？你可知她是对谁说的？”

李柏捏紧了拳，低头不语。

“这很重要，李柏。”秦羽说道，“不仅与你爹的案子有关，还与先前的修士也有关。”

李柏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气：“我爹。”

“！”帝澜一惊，“你是从何知道的？”

“因为她在梦里”李柏的眸子暗了暗，“一直喊的就是‘郎君我对不起你’。”

秦羽这下便全明白了，“李柏，你先去照顾你娘吧。”

李柏也知道这毕竟是同自己有些关联，便也乖乖地走开了。

待他消失在视野后，帝澜问道：“师尊可有何见解？”

秦羽颔首：“首先，按照孙氏所说，她收集众多修士的精气为的是去喂养一个山洞的怪物。下界修士虽然精气不盛，但整个下界的修士再加上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任何一个重伤人或妖兽恢复如初了。若真有这么个东西的存在，那么我们现在就早已深入虎穴。”

“师尊是说，我们现在就要请蒋师叔过来了？”

秦羽轻笑一声：“你倒是机灵。”又接着问道：“你可还记得孙氏与李宣乌第一次见面说的话吗？”

“记得。”帝澜点头，“她说，我不能为你带来财富。难道是这里出了问题？”

“嗯。《山海经》有载：人身，鱼尾，曲发，画体为鳞采，即鲛人也。但还有一点并未记录在上——鲛人泪落在地可幻珍珠。”

帝澜恍然大悟：“难怪孙氏会说财富这个问题等等，孙氏是鲛人！！”

恰好午时。

师徒二人随着仆从又来到了堂前，坐在了原位。

孙氏笑着，先是命仆从上了些茶水。她也是知道了，因为昨日的事，这哪里还敢再动桌上的菜？所以孙氏这次索性地也就不上了。

帝澜无意扫去，只见这套杯具是由上好的佳玉打造的。玉呈青色，上面隐约还染上一些葱翠。杯具娇小玲珑，只有帝澜半个手心那么大。但拿在手上却有些重量。

孙氏见帝澜对这茶具感兴趣，便介绍道：“这位小仙人，你手上拿着的是由天然名玉制成的。但虽说玉是名贵，造出来的茶具却远没有那块玉远受欢迎”

“它名唤天水碧，价格说不上便宜，但相比那些奢侈的杯具，它的价格确实是不值得一提。我说的可对，孙夫人？”帝澜仔细打量着，眼神到没有移开一点。

孙氏笑着点点头，“小仙人真是见多识广。”

秦羽垂了垂眸，端起天水碧盛的茶水一饮而尽。他自然是听见了帝澜的那一番言论，轻抚着天水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美人轻托翠色天水碧，忽得说了一句：“玉是好玉，可若碎了，也不再会是名贵一列了。夫人以为对吗？”

孙氏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秦仙人说笑了。天水碧本就不值几个钱，本来就比不上其他的瓷器，若是碎了，就更不能列为一谈了。”

“师尊说的是。孙夫人，我以为玉碎了，可它还是原来的玉。就好比墨洒了，可它好歹还是墨。”帝澜突然笑起来，看起来天真烂漫，“可是人变了，便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孙氏的脸阴沉下去，“小仙人这是何意？”

帝澜却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啊？什么何意？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难道不对吗？就好比如，一个人若心变了，那她还算是原来的那个人吗？所以不就是变成了新的人”

“你！”孙氏突然拍桌，把帝澜吓得一跳。帝澜委屈道：“师尊，是徒儿哪里说错了吗？”

本来是想怼一下孙氏好让师尊开心一点的。但当帝澜扭头看秦羽时，才发现他的眸子也暗了暗。

他生气了？是我说错了吗？

帝澜这才真正地感觉到委屈。

秦羽直接开门见山说道：“说吧孙夫人，为何要说谎？”

“说谎？我可说了什么慌？我好心拿天水碧招待你们，却还受了你徒弟一番撒气。我郎君的事要是不能谈了那就请走人！”

这样看来，倒像是怕被查出什么一样。

“好。”秦羽说道：“我们就来谈谈，你为何要杀掉李宣乌。”

“你！”孙氏顿时气急败坏，“好啊，原来你们两个串通好了一起来气我的吧！都给我滚！给我滚！”

秦羽摊手就撒出一滩水，孙氏顿时愣住。

“怎么？孙夫人连自家府上的茶水都认不出了？”他早就料到孙氏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这次没有备饭菜，那必定是在茶水里做了手脚。

“师尊没有喝下去，孙夫人是不是很失望？”帝澜皱眉，浑身散发着戾气，“这一次，孙夫人下了如此多的鹤顶红，当真是让人寒颤啊。你这是对我们产生了怀疑，所以精气也不要了，就想着直接杀人灭口了。”

“娘”

孙氏顿时一愣。

门口，李柏全听到了。

听见了自己那么善良的娘在自己师叔和师弟的茶水里下了鹤顶红。听到了自己那么善良的娘亲手杀了自己的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