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瑾一手握着酒杯，笑了：“来都来了，还能如何。”

风野淳看他依旧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也跟着笑了，心里却极为庆幸。

万幸，他终究回来了。

江怀瑾没注意到他的心理活动，只道：“我死后他们可有什么安排？”

“听坊间留言朝廷下发的文书，你是为国捐躯的意思，朝廷将你的下葬之日定在三日后。”

“这么说来，不给我下谋反罪的定义我还得感激他了？”江怀瑾听了冷笑道。

风野淳道：“也不能这么说，”杀身之罪，岂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不过在我看来，你可不是朝廷中那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人啊。”

江怀瑾并不过多解释，而是说了句“现在是了”便要起身，风野淳见他这就要离去疑惑道：“这便走了？”

“不早了，此地不宜久留。”

……

也是，毕竟不是逗留之地。

“若是有人在你明日的葬礼上做些动作，你猜是谁？”虽是这样问，但两人都很清楚。

不是若是，是一定。

江怀瑾没回头，神情却一如既往：“静观其变。”

次日大将军出殡时，雨却淅淅沥沥下了一地。

虽说人各有志，毕竟同朝为官相处了些年，所以即便有人与江怀瑾不和，在皇帝面前也总不好明说的。因为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

本来他作为一个上任不久的新科状元郎，与常年征战在外的大将军是万万扯不上什么关系的，因此当洛闻歌邀他一同前往时他是拒绝的，可在第二日时江怀瑾便搭上了某人的马车踏上了去送丧的路。

搭着某人的顺风车，他坐在马车之上掀开了轿帘看外头狼狈的送丧队伍，半个时辰过去，大雨终于停歇。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在郊外的小道上停了下来。

与某风分道扬镳后，时辰还早，他故意避开人多的空隙，问清了路便轻车熟路来到自己的墓前，却发现除他以外，在墓碑前面还静静站着一个人。

那人面容隐在一把青黛色的伞下，旁边有人替他撑着伞。往下是荒芜乱草，一地残垣。

本来打算绕道待会再来，洛闻歌没有错过看见他的机会，开口便将他的想法拦住了。

“叶卿。”

江怀瑾应声而止，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事实证明，洛闻歌今天有些不对劲，他没有看江怀瑾:“叶卿没有见过大将军吧？”他这颓废少有的模样放到从前江怀瑾倒是会幸灾乐祸的笑，然后再觉得很是意外。

但他闻言也只是看向几尺外的碑，上面的刻字是“大将军江氏怀瑾之墓”及几行用来说明的小字，突然间笑不出了。

江怀瑾一直在战场，而叶臻作为文人，也是在他死后成为新科状元郎，两人面都没见过，当然不认得。

洛闻歌显然也知道，但仍是道:“过来。”

江怀瑾虽只是无言地上他跟前去，但也正好趁此机会瞧一瞧。

毕竟今日坐落这里的才是官方认证的大将军。

他假装疑惑道:“这便是那位为国捐躯的大将军？”

后者不说话，但像江怀瑾这样有时候厚脸皮的人也不需要他说话，但当他收回目光时余光竟撇到洛闻歌面上有些悲伤？

自他第一次认识他到现在，洛闻歌便是没心没肺，除却外貌缺点一大堆的人。所以他也会伤心吗？

是错觉吧。

他看着此时心不在焉的那人，终于承认，他确实是在伤心，伤心什么，他不知道，许是在伤心他死后没有人气他当着他的面冲撞他顶撞他骂他冥顽不灵吧，抑或只是巧合，做给世人的模样？

算了，自己都自顾不暇，管那么多干什么。

两个各怀心事的人加上一个伴君侧的宫人就这样在雨中站着，直到很久，洛闻歌才知道回宫。

“走吧。”他的声音轻轻的，很疲惫。

累了一天当然疲惫，江怀瑾也疲惫。

正在这时，几支暗箭忽然间凭空横穿而来，若不是江怀瑾眼疾手快，那箭也便顺着直接穿过了他的肩。再有几支便是朝着洛闻歌去的，因为离得不远，他直接替洛闻歌挡下，所以最后仍然没有避免地受了伤。

经过这一番功夫，虽然知道洛闻歌也已回过神，但他还是好心提醒道“陛下，小心。”洛闻歌身边的宫人也迅速做出了反应:“来人，护驾。”

在射了几箭未遂之后，对面选择再次出手，却不直接从林里现身，反而从林中继续朝他们射箭。因为没有武器的缘故，他们只有选择后退逃走，等到与皇宫禁军碰面时刺客们也突然现了身，手中执刀剑朝他们袭来，倒真是凶多吉少。

在其他人的庇护下，洛闻歌终于得以窥见江怀瑾肩上的伤，一边问他:“怎么突然想起要救朕？”

江怀瑾看了他一眼:“废话。”

前有人替他们挡下，他们三人得以全身而退，最后终于安全走出陵园。

因洛闻歌特意交代今日无须在意礼节，一路出来，陵园的人也已走得差不多了，大臣们也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所以走出陵园看到外面停着的少数几辆马车后洛闻歌直接问道:“叶卿今日是搭谁的车来的？”

江怀瑾被疼得没有吭声，面上流露出一丝痛苦，见他这般模样，洛闻歌倒也没有在此时过多为难他:“如今这时辰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会医术的人，这离皇宫比较近，你先且上朕的马车随朕回宫，朕找人替你疗伤。”

他看着江怀瑾，后者以不回答权且当作默认，二人也便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