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仍旧直视着门外。在那里，池书渝正端着水果，从门外朝里面探进步子。

尚司秋的目光落在了对方的后背：那上面趴着一个长发遮脸的女人，她看着大概有两个婴儿加一起那么大，下半身牢牢的缠在池书渝的腰间，双手抱住其的脖子，一双黑洞洞的眼睛朝外涌动着无尽的黑烟。

一股阴冷粘腻的风好像扑到了他的面前，他的呼吸一屏，久久的不能回过神，一直到池书渝端着的盘子落在桌子上，发出“哒”的一声响，他才机械的将目光定在池书渝的身上。

那背上仍旧趴在那个女人。

“小仙人，吃水果了。”

一语落定，彻底的把他从那种迷蒙的状态下拉了回来。尚司秋回过神来，慢吞的拿了一个切好的梨子片填进嘴里，待池书渝走后，忍不住的再去看，便与那个女人的眼睛对视在了一起；对方趴在池书渝的背上，头颅像猫头鹰一样旋转了一圈。

他的梨子片卡在口腔里，久久的没能咽下去。

在梨子片甜味将近的那会，他突然明白昨日晚上陈惊澜说的“看看她想要说点什么”是什么了。

那嘴里的“她”，便是池书渝的娘亲，那位趴在池书渝背上的女人：刘氏——陈惊澜从一开始就认为是对了。

尚司秋将嘴里已经被含的有几分发苦的梨子片咽下去，道：“你刚才说，刘氏是怎么死的。”

他转过了脸。

池泽朝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问了一遍，沉吟了下，熟练的回答道：“哦，她啊。那个女人，在难产里死的。”

他觉得不像，可未曾开口，就听陈惊澜插来了嘴，“怕不是这般吧。”

那声音很是清亮。尚司秋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陈惊澜倚在屏风上，正一脸戏谑的看着池泽朝。

“仙人怎出此言？”

池泽朝故做不解，眉尖挑着。

陈惊澜却未答他，而是反嘴来问尚司秋：“看到了吧。”

“看到了。”

看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黑气。尚司秋将这一句话掩藏在心里。

直觉告诉他，刘氏是被人杀死的。

“你猜想的不错。”

陈惊澜看着他，说了句两人彼此间才懂的哑迷。

池书渝的母亲刘氏，叫做刘颜，便是昨日里池泽朝嘴里面的“那个女人。”，她曾是整个攀花城最大的香料供应家的女儿，自小便心悦池泽朝，待到长大后，便借着家族之名，如愿嫁给了他为妻。

婚后，两人就一直处于泛交状态，甚至连同房都未曾有过。在一个妻子的眼里，池泽朝宠爱唯念的行为是不可理喻的，于是在无数次的争吵过后，池泽朝就将她送到了如今的这座宅子内。

“二十多年前，她在这里产子，你便借难产之名掐死了她。自那时起，这里就被废弃。直到后来唯念生病，你才因为她的病情，重回到这里，你说，对也不对？”

陈惊澜一面说，一面目光静静的看着池泽朝。那种淡淡的目光里，含着的情绪好像是斜睨，纵使没有特意的沾染上不屑，却亦让人不敢直视。——那是犹如太阳的余光一样耀眼的自信，好像能够隔着皮囊刺穿人的内心一样的笃定。

“可真是一位傲慢的大人啊！”池泽朝在心里默默的想，却又只能附和的点了头，像一个彻彻底底的败者一样的道：“仙人猜的不错。不过事已至此，仙人提及这些，是为了让我损伤颜面，还是来替她找回公道的？”

他不甘示弱的盯上了陈惊澜的眼睛。池泽朝确实知道自己的父母看不起唯念，自然不可能真正的履行诺言。

可为了不让这点娶唯念的飘渺的希望落空，他却仍是接下了这套环，只是背后早已经背弃了自己的良心。

坦白说，他除了有常人杀人后有的恍惚跟恐惧感外，并没有任何的悔意。

池泽朝的眼里逐渐增加起了信念感，他觉得自己在此刻最起码是无畏的：在爱跟道德之间，他选择了爱。

陈惊澜的眼神像在看一位小丑了，“我只是想要告诉你，她说自己从未怪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