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元在家里待了一周，除了偶尔和老头子斗两句嘴，大部分时间都是窝在房间里打游戏。

卧室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也还是没找到那张银行卡。他爸也没提要让他去公司上班，搞得他连要钱都不好意思。

在游戏里的人物第15次死掉后，陆嘉元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烦。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捡起手机给裴朗打电话。

“出来喝酒。”

“行啊，我去接你？”裴朗应得很快。

“不用，地址发我，我过去找你。”

地址很快就发了过来，是在离他家不远的一家咖啡厅。

陆嘉元有些疑惑，裴朗什么时候爱喝咖啡了？但他也没多想，只当是裴朗突然转了性子。

开车到地方的时候，裴朗正和一个男人站在门口的阴凉处聊天。

男人侧着身看不清脸，但身姿挺拔，只是看身形有些熟悉。

陆嘉元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等那人转过身的时候，陆嘉元的预感成真了。

只是隔着车窗和段璟对视了一眼，陆嘉元就有些狼狈地别开了眼，心脏没出息地加速跳动着。

车窗缓缓下降，他才反应过来，窗子上贴了防窥膜，段璟刚刚是看不见他的。

他小幅度地舒了一口气，调整好状态，唤裴朗上车。

裴朗朝他摆了摆手，向路边走来。

令陆嘉元没想到的是，段璟也跟着过来了。

不等陆嘉元说话，裴朗就把段璟推进了副驾驶座，自己去了后面。

“先上车再说，外面太热了。”

陆嘉元：“......”

车内明明有三个人，但旁边段璟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陆嘉元想忽视都忽视不掉。

裴朗还在喋喋不休地给他们两人做介绍。

陆嘉元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裴朗身上，至于他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直到段璟说了上车后的第一句话。

“酒吧的走廊里，我们见过。”

段璟话音刚落，车子就一个急刹停下了，他不受控制地前倾，被安全带拦了回来。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陆嘉元，问道：“你没事吧？”

“我有事......”裴朗在驾驶座上撞了一下，忍不住控诉道：“元元，你这是多长时间没摸车了，要不还是我开吧。”

“你少说几句话，打扰到我开车了。”

裴朗：......

被陆嘉元这么一打岔，裴朗很快就忘了刚才和段璟聊到了哪里。

车里终于安静了，但段璟的存在感并没有减弱，即使他就坐在副驾驶上一句话不说，陆嘉元也总是忍不住用余光去看他。

杀千刀的裴朗，没事让段璟上什么车！

陆嘉元在心里骂了裴朗一路，下车的时候，裴朗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们来得比较晚，也没提前订位置，酒吧里已经没有空余的卡座了。裴朗想换一家，被陆嘉元拦住了。

“别折腾了，吧台那里还空着。”

还在门口，就能闻到里面飘出来的烟味、酒味混合着人身上的各种香水味，嘈杂的音乐震得耳朵生疼，灯光明明暗暗的，也闪得人心烦意乱。

这是段璟第二次来酒吧，两次都是跟着陆嘉元来的。

陆嘉元自顾自地往里走，等在吧台坐下点好酒后才发现身边坐得是段璟，而裴朗不知道去哪了。

陆嘉元：......

段璟侧身靠近了他耳边，“他去厕所了。”

有些清冷的声音清清楚楚地落在陆嘉元耳朵里，陆嘉元的动作僵硬了一秒。

回过神，陆嘉元往边上挪了一下凳子，“说话不用靠这么近。”

段璟很快又凑了过来，“怕你听不清。”

陆嘉元皱了下眉头，“我还没到耳背的年纪，你还是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段璟从善如流地改口：“我怕我听不见你说话。”

陆嘉元：“......”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陆嘉元转过头喝了一口酒，声音有些闷闷的，“该说的话，一年前就说完了，现在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

许是被他的冷漠打击到了，段璟沉默了两秒突然开口道：“段瑾要订婚了。”

陆嘉元：？？？

陆嘉元愣了两秒。

段璟说完这句话就一直看着他，看到他这副表情一点也不意外。

他还是忘不了段瑾，段璟想。

“你想去吗？”段璟又问。

陆嘉元回过神来，淡淡道：“又没给我发请柬，不去。”

段璟没再说话，端起面前的酒喝了一小口。入口辛辣，烧得嗓子和心都有点钝痛。

如果陆嘉元也去就好了，亲眼看着段瑾和别人恩恩爱爱，他是不是就会死心了。

陆嘉元还不知道自己的一句话在段璟心里酿成了多大的风暴。

要不是段璟今天突然提起段瑾，他都快忘了那天在酒吧走廊里干的蠢事。

故意叫错别人名字这种戏码......

放在小情侣身上，还可以说是调情。

放在他和段璟身上，并不合适。

他那天也是一时嘴欠，想气一下段璟。但现在段璟看来好像是当真了......

一想到这茬，陆嘉元就有些郁闷。

他对段璟什么样，段璟真的感觉不出来吗？

再说了，就算他真的要找替身，那也不能找段璟这样冷若冰霜的啊！

那不是上赶着找虐么......

不过......

陆嘉元试着脑补了一下段璟对他言听计从，温柔体贴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段璟之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就很好，除了不爱他，挑不出什么其他毛病。

真是应了那句话，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酒吧的音乐声很大，但陆嘉元却觉得这一刻，自己格外平静。他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酒，突然就释怀了。

长久以来，没能得到段璟的不甘和对段璟的强烈冲动，也都渐渐地平息下来。

他一直以为爱到深处的人这辈子都放不下了，没想到只用了一杯酒的功夫。

这样也好。

他对段璟露出了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笑得坦然。

“哪天你要是结婚，不要忘了给我发请柬，到时候我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灯光明明暗暗地映在陆嘉元脸上，让他的表情有些模糊。

段璟不知怎的，竟从中看出了几分强颜欢笑的样子。

他徒劳地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第一次在段璟脸上看见“犹豫”的表情，陆嘉元很感兴趣地凑近了一点，问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段璟偏过头喝了一口酒。

难喝。

陆嘉元看着他眉头拧了一下，仿佛喝毒药一般艰难地喝了一口酒。

“以后别来了，你不适合来这里。”他忍不住开口道。

段璟就应该捧着咖啡杯坐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或者举着红酒杯坐在觥筹交错的宴会里。

而不是穿着一身西装坐在酒吧的吧台边。

太违和了。

段璟看了他一眼，眸子乌黑，分不清眼底的情绪。

“那谁适合？段瑾吗？”

陆嘉元：......

不想他再继续误解下去，陆嘉元解释道：“我跟你哥不熟，那天在走廊里我是故意叫的他名字，我知道是你。”

段璟在这一刻只觉得心里有朵巨大的烟花，“嘭”地炸开了，他第一次谈成价值千万的项目时都没这么高兴。

他不是段瑾的替身。

陆嘉元喜欢的是他。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看向陆嘉元，却见陆嘉元已经从他身上移开了视线。

裴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陆嘉元正和裴朗有说有笑的，听不清聊些什么。不过看样子，可比刚才和他相处时开心多了。

段璟有些不爽。

“我还以为你掉厕所了呢，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派人去厕所捞你了。”

裴朗不满地“啧”了一声，搂着他的脖子，“还是不是好朋友了，都不说自己去捞我。”

陆嘉元把他的手扒下去，“你要是真掉进去，咱俩就可以绝交了。”

“来吧，为我们这脆弱的友谊干杯。”

陆嘉元拿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刚把杯子放回吧台上，段璟就靠了过来，在他杯子上碰了一下。

陆嘉元：？

陆嘉元这才发现段璟的杯子已经快空了。行为这么反常，段璟不会是喝醉了吧？

在一起的时候确实没见段璟喝过酒，还真不知道他酒量怎么样。

陆嘉元凑近了一点，看进了段璟的眼底，果然，眼神已经不聚焦了。

陆嘉元：......

就这“半杯倒”的酒量居然还敢跟他俩来喝酒？真不知道段璟是咋想的......

陆嘉元有些无语。

他问道：“你头不晕吗？”

段璟晃了两下脑袋，“现在晕了。”

陆嘉元：......

裴朗也发现了段璟的反常，把脑袋搭到陆嘉元肩膀上，好奇地问道：“段总不会是喝醉了吧？”

陆嘉元扶额，有些无奈，“看样子是。”

“你俩这是喝了多少？喝得也太快了点......”

陆嘉元用下巴指了指吧台，“不到一杯。”

裴朗：“......”

“段总这个酒量，我真是万万没想到，毕竟他看起来就很像那种能把一桌人都喝趴下的。”

陆嘉元笑道：“怪他长了一张太有威慑力的脸。”

“现在咋办？我给他助理打个电话吧。”裴朗不想走，前两天刚被他爸叫回公司，忙了两天好不容易才出来放松放松。

裴朗刚要去拿手机，段璟就皱着眉头道：“元元，我不跟他走。”

裴朗：......

“你俩关系啥时候这么好了？他还叫你元元？”

“保密”，陆嘉元把裴朗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扒拉了下去，“你自己慢慢喝，我先送他回去。”

“......也行”，裴朗只当他那句保密是在开玩笑，犹豫了两秒，“那你快点回来，咱俩换个场子玩。”

“你慢点喝，别等爸爸还没回来，你先倒下了。”

陆嘉元说完就领着段璟向外走去，走了没两步，就感觉有人在拽着他的衣服。

回头一看，段璟正扯着他的衣服下摆，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陆嘉元不解地看着他的手，“你干什么？”

“怕你走掉。”

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陆嘉元的心脏没出息地漏了一拍。

草。

陆嘉元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刚刚已经熄灭的冲动隐隐有再次烧起来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