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好像有什么东西轻轻的碎掉了。池泽朝的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像雾一样的懵懂，紧跟着透出了冷血的怀疑。

“仙人在说笑吧，她如何能够不怪我。”

哗啦啦——

无尽的黑风从四面八方涌来，浓重的怨气发出一股恶臭的腐烂味，一遍又一遍的冲撞着屋内所有的东西。尚司秋看见那股黑烟缠在了池泽朝的身上，像一根又一根的细绳，死死的栓住他的手腕、脖颈与身上的各种致命点，好像要将他的皮肉给拉扯下来，却造不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明亮的房间好像暗了下去，昏黄的墙壁上逐步从黑雾里涌动出一个仇恨的影子：是个女人。

陈惊澜的声音好像洪钟一样的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因为她也爱你，从开始，到结尾。”

——别说了。

尖锐。痛苦。咆哮。

那股刺痛的风让尚司秋的心口坠痛。

“她从前想过无数次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以及你究竟是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后来她看到了你对唯念的样子，她明白了你只是不爱她罢了。”

——快嘘声。

尚司秋不住的眯起了眼睛，他感到了自己的耳膜要被巨大的风声震碎。黑雾中女人的影子已经越加的清晰，他听到了怒吼的风里传来了一遍又一遍的“不是这样的。”

清晰而又愤怒。

“她已经选择了放过自己，你却仍旧下了死手，可她明明可以拥有自由的，不是吗？”

风突然静了。

暴怒的女人僵住了身子，在那短暂的几息的时间里，黑雾散去，露出了背后的池泽朝错愕的脸，跟余下的那句——可她明明可以拥有自由的，不是吗？

这句话震耳欲聋。

.

下半午，陈惊澜带着尚司秋，从池府悠哉哉的骑着牛车走了。

他找到的暂时落脚的地方，名字叫做“玉京栈”。它是西街唯一的一个客栈，规模亦不算大，只有上下两层；上层负责住宿，下层负责吃食。

栈内共有两个伙计，一个略高，一个略瘦，店家则是个矮又胖的男人；年龄大概有四十往上了。

他将黄牛栓在门外的桃花木上，随即交出一锭银子，搁在客堂上，定却两间上房，随后又找来店小二，要了半份牛肉，两份粗米，一碟酱菜；这些尽是从那锭银子里往外扣的。

送饭的店小二还算客气。陈惊澜夹着酱菜，过问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做什么赚钱？”

“现在吗？”店小二将手巾抬了抬，道：“现在这世道可是不太平的很，兴许只有那些命好的人，去闯荡出个什么，才能赚钱吧，其它可能只剩下卖苦力了；但那太苦，公子哥看着就不适合。”

“嗯。谢谢你了。”

“公子莫客气。”

小二喜气洋洋的笑了笑，拿着托盘便离去了。

饭桌上一时安静了下来。陈惊澜将饭碗端起来，解释道：“银子这种东西，还是先听听怎么赚为好。”

他夹了一口酱菜，放在了米饭上吃下。

尚司秋没回话。他埋头一直在无声的吃里面的粗饭，良久，突然过问道：“她真的不怪他吗？”

“什么？”

“那位刘夫人。”

“……”

陈惊澜夹菜的动作一顿，紧接着道：“不可能不怪，我只是这样说着哄他而已。”

“我连她的面都没见，怎么可能听到她的话。”他将那口菜放在嘴里，嚼了嚼。

“嗯。”尚司秋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米饭，沉默了会，又道：“会治好吧。”

“会的。”

这次陈惊澜回答的很干脆：“如果她还想活的话，就会的。”

他夹了一筷子酱菜，似是有意，似是无意的道：“其实有些时候就像岛上的那些粗人说的吧，想活你就能活。只要你想活，除非必死，否则都能活，像那些个整天把死放在嘴上还没有死的，虽然还活着，但最该死了。”

他淡淡道；或许他的语气没有多么平淡，那股淡淡的感觉来自于他的眉眼——好像在他的眼里，生命只是过眼云烟，算不上珍贵于否。

尚司秋凝视着筷子上粘着的米粒，径直的沉默了下去。

许久许久，他听到陈惊澜道：“把情绪烂在肚子里吧。”

——岛上的人是不允许对各世里的原住民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