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人份的包子，糖糕，油条，豆浆，冒着热气，满满地铺了半张桌子。

洗完了澡的王一博却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在抽动。

挣扎着吐出了个“你……”字。

正端坐在餐桌一边的肖战乖乖地把最后一杯豆浆放到了王一博这头的桌面上。

“前辈，吃早餐吧”

吃……吃个大头鬼！王一博皱起了眉

“这就是你准备的早餐？”

亲自下厨的呢？软乎乎的白粥，清爽爽的炒蛋呢？

“啊，是啊。”肖战挠了挠头，“今天组务来得早，这两天都是这些东西。我吃过的，味道不错。”

王一博一口气噎着，不上不下，搅和地难受。

却又说不出，自己想吃的，就不是这些路摊货。

一股子懊恼夹杂着毫无道理的埋怨窜出了头。

王一博也没藏着，甩出一句冷冷冰冰的“你自己吃吧”，就往房里走。

“砰”地一声，那房门倒是成了无辜的撒气对象。

肖战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客厅，原本饿得咕噜噜的肚子，突然就像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撑撑的，还有一丁点说不上缘由的难过。

他向来人缘不错，在人际关系上吃瘪的次数实在不多。他也总以为自己能照顾好身边的每一个人，不管是身体还是情绪，至少不应该让人讨厌，可好像，这些，在王一博身上，都没有效。

这个前辈，喜怒无常，实在也是有点不好相处。

可戏还没正式开拍，如今的肖战只希望王一博在演戏上够专业，至少能让他们就这么顺顺利利，稳稳当当地拍完了这部剧。反正剧集杀青之后，以后再见面的机会，总是少的。

响起的门铃打断了肖战的思路，肖战下意识地望了望安安静静的卧室，想着可能是组务来催他们出发，稍稍整了下情绪，便去开了门。

门后头的乐乐探出头来。他怀里抱着两个大的牛皮纸袋，里头装的是什么，不用他说，肖战也能明白。想起早前那一天乐乐也是抱着同样的纸袋子来给王一博送早餐。再连上刚刚王一博不悦的表现，肖战恍然大悟。

原来早饭不是不吃的，而是不想吃，更吃不得自己摆出的这些简餐。

肖战扯了扯嘴角，眼眸里却几不可察地混进了些失落。

恐怕王一博那天说了要带去组里的早餐，也只是客气的托词。毕竟在围读室里，他可没见着王一博拿那早餐吃上一口。

“你来找王老师吧？”肖战侧了侧身，让了乐乐进来。

乐乐点头谢了，可一进门就望见了一桌子动也没动的早餐，倒是先滞了滞脚步。

“肖老师，你们这是？”吃了？还是准备要吃？他可没忘了那天自家老板在房车里，一口口地把眼前这人做好的早餐吃干抹净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吃不准，自己这两份常规款的早餐，是不是又买多余了。

肖战摇了摇手，解释道“王老师在房间里，这个早餐是剧组早上送来的。他可能……吃不太惯……”

话说到了后头，肖战的声音落下去了几分。可乐乐一惯心大，这会更是看不出来面前人的情绪。

“哦，我家老板就是这样的。吃的喝的用的，都有自己的偏好。都是要选习惯了的。”乐乐搭了句腔，一点也没注意到，肖战的眉眼又垂落了一些。

肖战点点头“我知道了。你自便吧，我约了导演，早上要聊几场戏的细节，就先走了。”

肖战要走，乐乐自然不会留。做惯了助理的人，看着肖战背起了包，就顺手给他打开了门。

还极为顺手地对着肖战挥了挥手，算是个友好的再见。

王一博的卧室门没再开过。乐乐想着自家老板这一夜奔走，当然是要睡久一些的。也没有去敲门催促。左右早餐都买好备着了，就算王一博醒了要吃，也完全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自以为把一切都处理地妥帖无比的乐乐，自然不能想到，就在一个小时后，从卧室里出来又看不见肖战的自家老板，就这么毫无缘故地发了脾气！

大脾气。

把自己关进了房间的王一博气鼓鼓的。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受过的憋屈劲竟都在肖战面前受了，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更说不清个明白道理！

“不识好歹！”气急败坏的王大少爷骂骂咧咧。

可肖战到底是不识了什么好歹？又不是他拿了刀子逼着王一博万里征途赶了一夜的，为了自己这个认识几天的合作伙伴，更没道理要一餐餐地亲自下厨用心地来哄，说到底，拍一部剧，撑死了也就五个月，等到戏剧杀青，分道扬镳，再见面就不过只是一个曾经的工作伙伴。

什么情谊，什么关系都不会留下。

这道理王一博从来看得明白，更喜欢里头的简单直白，从前他只觉得这恐怕是娱乐圈最让他适应的潜规则，可怎么这事一换到肖战身上，好像就什么都不对了呢！

王一博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换做别人，要是看他冷下脸色，早就奔着跑着赶来道歉谢罪了。可肖战呢？他都进了房间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敲个门，再问一声吗？

就算，就算只是再来问问他，最后确认一次，那早餐他到底吃不吃呢？

王一博在房里越呆越烦躁。

不免单手解开了衬衣最上头的那颗纽扣。

见了鬼了！他这到底是入了什么魔怔！

房里寸寸升温的怒意，与房外的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一博狠狠抓了把头发。一把拉开了房门。

“肖……”

他想说，肖战，我饿了。

不是求和！绝对不是！他只是屈服于自己的原始本能。不过就是累了，肚子空了。想坚持的那些个标准，都不想理了！

可王一博看到的人不是肖战。而是一口一口认认真真吃着桌上那些早餐的——乐乐！

自己的这个小助理，吃得无比欢腾，在王一博出了门口时，已经把桌上两人份的早餐，吃到只剩下最后一杯豆浆。

王一博的眉眼一寸寸地眯了起来。

哈！行啊！这一个个的，都是要上天啊！

不欢而散的早餐后，肖战一个人先到了剧组。导演自然是没有那么早到的。剧组外徘徊着几个年轻小姑娘，应该是某些人的粉丝，眼见肖战走进去，低着头窃窃私语，却也没有冒失地上前打扰。

到底还是糊咖。就算路人觉得这男生高挑好看到挪不开眼，也不会露出见到偶像时的激动。肖战笑了笑，翻开了手边的剧本，就开始继续看。昨晚跟陈墨对到的戏份处，多了一只比了耶的手，是用黑色的水笔画的。

两天相处下来，反而是这个替身演员，让肖战感到了亲切和舒服。陈墨的话不多，可眉眼里有戏，是个把戏吃进血肉里的人，某种程度上，他和肖战有些像。可又不太像。毕竟肖战再糊，也是做了组里的男一号的，可陈墨呢？明明能演出很精彩的戏份，却只能当了别人的影子。以后就算是在播出的正剧里，就算他也一样付出了诸多的辛苦，那演员鸣谢表里，也不会有他的只字片语，观众更是连他的一个正脸，都瞧不见。

对着戏的时候，肖战很多次都能感觉到陈墨眼里的光亮，他对这种光芒再熟悉不过。他也惋惜，可他亦只能惋惜。

这只被画上去的手，便是陈墨送了他的。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不过就是要在剧本上做个标记，可不知怎的，两人弄混了各自的剧本，所以原本这手，是陈墨要画给自己的。

一个耶，两根手指，一份默默只能对自己说的，加油。

可最终这个略可爱的小东西出现在了肖战的本子上，他倒是不介意的，陈墨却像是略慌了神，只觉得自己逾矩又干扰了肖战。那人一个劲的道歉，肖战便只能在心里叹气。不过只是这样小小的一个祝福标示，他完全不会觉得这是冒犯。可圈子里就是这样，人微言轻，便是做什么，都是错的。

他握住了陈墨的手臂，笑着对他摇头“谢谢你。这样的加油，很暖心。”

他看着陈墨原本惊慌失措的眼眸里，一分分地漾起的诧异，像是没想到有一个男一竟然会愿意对替身说暖心和感谢。

活在剧组的最底层，陈墨看惯了太多的嫌弃和无缘无故的迁怒。可得到一句真心的谢谢，这还是第一次。

奶白帅气的小男生慢慢扬开了笑意。不是戏里的，不是代替了谁的，而是他，陈墨，真心真意的。

乐乐被王一博骂了个狗血淋头。王一博其实很少发脾气。因为实在也是没有必要。他从小生活的环境里，看惯了太多人的点头哈腰，他的父辈，根本不需要亮起喉咙，就能得到一班人无比忠诚地跟从，想要的伸一伸手便会得到，这毫不夸张。见惯了人性的人，便会对人性竖起抵防。所以，大喜大悲大怒，这些剧烈又费神的情绪，几乎都不会再出现。

就算他王一博，今年才21岁。换做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不过就是一个黄毛小子，连社会的风尘都未见过一分。

乐乐被骂得有些懵头，也有些委屈。

他不明白怎么肖战走了，而他没有及时告知王一博，就成了他的罪过。明明肖老师是自己要走的，那一桌子被留下的早餐，也是肖老师自己不吃，又说了自家老板吃不惯，末了还跟他说了让他自便的。他不过就是跟着王一博连夜赶路，也饿了一夜，想着吃食总不要太浪费，就给消耗了而已。不过就是些路摊上随便可以买到的包子豆浆，怎么自家老板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好像是自己啃掉了他的心肝大宝贝！

呜呜呜，他不懂，岩岩又不在，也没人给他解围，再说个仔细明白。

乐乐在心里默默垂泪。

那两袋子的装着早餐的牛皮纸袋搁在桌上，静静地，像两个无比昂贵又多余的摆件。

“老板……”乐乐挣扎着，在王一博略停了停的气口里，插了一句，“我错了，您骂累了的话，要不吃点东西？”

吃吃吃！一大早为了点吃的，他都憋屈成什么样了！

王一博的眼里飞起些血红，是被气极了的。

可被逼到了毫无办法的乐乐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被点着了，突然就加了一句“那个，肖老师走的时候，也没吃早餐的，正好今天早餐买一送一，要不我们拿去组里，分他一份？”

乐乐可不敢说，这两份早餐是他听了岩岩的话特意买的。这会瞎扯了个人进来，不过也就是想救一救悲催的自己。

但没想到，王一博却真的停了。

那滔了天的火气，好像遇上了一泓清水，就这么毫无道理地被扑灭了个干净。

“他，没吃早饭？”

“啊？啊！对，对啊！”乐乐忙不迭地应着。

王一博却不说话了，不知道是在想着什么。

就在乐乐轻吁了口气，以为就此逃过一劫的时候，王一博突然又抬脚在乐乐的腿上不轻不重地踹了脚

“他没吃的，你都给吃了！”

乐乐欲哭无泪，这是招谁惹谁了嘛！真不行，他自己掏钱到街上买几个包子赔给肖老师，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