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晚上原本是在看剧本的，可夏之光给他打来了电话，说是带了些东西要给他。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就算单方面地闹着脾气，也终究很难硬下心肠。赶了几个小时的动车来的。算着时间，应该肖战出发不久，他就跟出了门。

横店正是闷热的季节，肖战在小酒馆里找到了窝在角落坐着的夏之光，瞄了一眼旁边空位置上一大袋花花绿绿的东西，不禁扬起唇角笑了。

“干嘛？我早上出门的时候，不还给我甩脸色看么？这是想通了？觉得对不起我，跑来道歉？”

“呸呸”夏之光怨念深重地抬了抬眼，抓起那装得满满的大袋子，一把丢进肖战怀里。“我是怕你还没来及承认我是对的，就先饿死在这里了。”

光光其实是个善良又单纯的小孩。因为年纪小，话里话外总是没个遮拦，在肖战面前更是毫无大小。肖战一贯让着他，从来也没对他说过半分重话。可人，总有极限。

肖战的笑容，敛了。

夏之光点好的酒，就在这个时候，被服务生端了上来。

小屁孩恃宠而骄，总以为肖战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会哄着自己，示威似的拿起了酒瓶子，就往自己桌前的杯子里倒。满满一杯的啤酒，映衬着透明的玻璃，看皱了肖战的眉眼。

刚要拿起杯子的手，被人拉了个完全。

夏之光手上一抖，酒就微微洒了些出来。淡黄色的液体滚落在木质的小桌台上，折射着琥珀一样的光。

“小孩子，喝什么酒！”肖战冷了语调。

夏之光也不怕，瞪圆了一双眼，不甘示弱地回了嘴“我早成年了！你别老小孩小孩地叫我！你什么都不知道！我说的话，你也不会放在心上！既然这样，你管我干嘛！”

一丝火星窜上了头。

“夏之光！”

对面的小孩抖了一抖，肖战哪时候这样连名带姓地喊过他？哪一次他们吵架不是肖战先说好话？夏之光知道自己过分了，可对象是肖战，他总以为自己在这人心里应该有那么一点不一样。就算只是一点点，他也想要为了证明什么，而一试再试地去碰触那些禁忌的线。

但真的让他摸到了线，他却只有慌张。不由自主又抑制不住的慌张。

“阿战……”光光软了语气想要求和。他顶着被经纪人发现痛骂的风险，追着这人赶来这里，又不是为了要跟他吵架。

可肖战并不应，不仅不应，更是冷下了一张脸。那双乌黑到发亮的眼睛盯着夏之光看了又看，把人看到发怵时，却突然伸手拿过了那人的酒杯。

满杯的啤酒，灌下了肚。

“砰”肖战重重地放下了酒杯，又拿起了桌上的酒瓶，对着嘴喝。

夏之光被吓呆了。他一直知道肖战骨子里很硬很刚，可他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肖战的真脾气。就这么愣神了几秒，那瓶子的酒就少了一半。

等到夏之光反应过来伸了手要拦，肖战已经喝完了一整瓶的酒。

酒瓶子被摔到了桌上。

肖战用力抹了把脸“夏之光，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阿战……”光光哽了喉。

肖战却低落了眉眼，

“光光，我只说这一次。不可以再这样做个小孩了。虽然你的确是小孩子，我们也都会让着你。但入了圈子，就得长大，愿不愿意，甘不甘心，都得长大。”

这是法则，你迟早要懂的法则，谁都逃不掉的法则。

王一博到了小酒馆的时候，肖战一个人趴在小酒台上，身边还散着一袋子鼓鼓囊囊的东西。王一博皱了皱眉，走到了近处，才发现那人是在昏睡。可酒台子上不过一瓶啤酒加一个酒杯。这是，自己把自己喝挂了？

王一博伸了根手指戳了戳那人滚烫的脸。环顾了圈四周，也没看到汪卓成嘴里所谓的肖战的朋友。那好看的眉眼一挑，便伸手跟服务生要了一杯凉水。

“肖战，你要自己喝，还是我给你灌？”王一博挨着肖战坐下，眯了眯眼，说得无比轻柔。

可肖战醉着，昏沉了神智，自然是听不懂也听不清的。

于是王一博自动默认他选了第二种。怜香惜玉他是不会的。何况肖战一个大男人，也实在用不了温柔，更别说这人还放了自己半晚的鸽子，怎么算都不应该得些好报。

这样想着，王一博手上的动作也没收敛。生拉硬拽地给肖战喝下了凉水，看着那人在呛咳里醒了些神智，才展开了唇角，露出个笑。

“醒了？”

肖战皱紧了眉，好不容易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已经不是夏之光，而变成了王一博。也对，夏之光被自己骂走了。他不是不知道夏之光的好意。能为了自己千里赶来送一送零食的朋友，实在也是真心。可光光理解不了他，光光更无法明白，小孩子才有任性和空喊尊严的权利，长大了的人，只能在所有不好的选择里接受可以接受的舍弃。

“前辈？”肖战的声音有些迷离的哑。

王一博对这个称呼已经有了很高的接受度。这会更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顺势点了点头

“第一天到组里，就喝醉。你胆子真大啊。”

“……对不起”肖战绯红着一张脸，话语里都是软糯。让人听着只想捏一捏，抱一抱。这样软萌蠢钝的小醉猫，要是落进了别人的手里，恐怕只会撸着毛顺着哄，可王一博偏巧就不是这种“别人”。

小萌猫到了他手里，只让他手痒到想对折翻转再对折，搓捏成球，再放手心往上抛一抛。

“你朋友呢？”王一博问得随意。可他在意。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在意什么，可肖战醉了，明明围读里能看到这人的敬业和认真，可这样的一个人却会放任自己醉到不省人事，那这个朋友，就不会仅仅只是点头之交。

人会醉，无非是为了谋利，又或者谋情。所谓的朋友，当然不会是贪利。那便是，为了，情……

王一博的眼眸暗了一暗。

“被我骂走了……”肖战答得很乖。

可王一博的心却莫名地堵了。吵架，醉酒，失意，这戏码这么像……

“女朋友？”

肖战转了头过来，一双干干净净的眼眸里，倒映着王一博略显紧绷的脸。

“不是……弟弟。”

王一博几不可察地微舒了口气，连带着搁在桌面上的手指都敲动了两下

“哦。家庭矛盾啊。”

肖战却“嘿嘿”笑了“不是啊不是。是团队里的弟弟。才19岁。小萌新，其实是个很好的小朋友，可是太小了，说话又狠又冲的……”

王一博拧紧了眉。

肖战停了停，突然就不笑了，暗淡了容色，也低沉了声线

“前辈，耽改剧真的这么被人看不起么……”

王一博的眉毛扭成了个深“川”。

“他们都来劝我……一个，两个，我知道他们都是为了我好，可就是因为知道，才更觉得难过……为什么都要来拦我？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我要在这个圈子里走下去，我没有为了要达到目的跪下去活，我明明立得这么正……为什么他们都觉得我在堕落……”

肖战……

“我说服不了他们，他们也说服不了我。可谁会是对的呢？也许，谁都不会对吧……”肖战喃喃地在说。这些话，如果是清醒的肖战，恐怕一个字都不会跟王一博说，他跟王一博不熟，更不觉得这些藏落在心底的东西拿出来晾晒一下，就能恢复温度，没有必要，也不合适。可他醉了。醉得懵懵懂懂，醉得委屈任性。

就算是这样，他也并没有期待能得到什么回应。

朝夕相处了三年的队友都无法理解的事，怎么能奢望才见过两次的陌生人会懂？又何必，徒惹，是非。

“管他们干嘛？”

肖战诧异地抬了头。

王一博的眼睛很亮，那样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却好像突然扯住了他那颗不断下坠着的心。

“做你觉得对的事。”王一博说得很认真。一字一句，明明是在背景嘈杂的小酒馆，可这一刻，肖战却只觉得耳边清明地只剩下这个人的声音。

“你的选择不需要给谁交代。因为这是“你”的选择。是站着还是跪着，只有走得够远，才能让人看见。”

走下去，才能让所有反驳过的声音闭嘴。

大道，至简。

一束光射进了眼里，化开了原本沉郁的颜色。

“好了好了，别傻乎乎地看着我。有点肉麻。”王一博抓了抓头发，那头蓝色的炸毛，落入了肖战的眼，一瞬间，温柔融进了乌眸，肖战扬起唇角，露出了个让王一博看得呆直的笑。

回酒店的路上。

王一博走在前头，某只醉猫乖乖巧巧地跟在后头。那人手上还抱着那大袋的东西，悉悉嗦嗦的，扰得王一博心里一躁再躁。

十字路口，王一博先停了脚步“拿过来吧。”

“嗯？”

“前辈饿了，你那里头都是吃的？不介意跟前辈分享一下吧？”王一博摊开了手，说得理所当然。

肖战愣了愣，手上的大袋子，是光光带来给他的，虽然闹了个不欢而散，但东西到底是留下了，留了，他也不好放在酒馆里不管。

听到王一博说想要，他倒也没做多想。递了手上的袋子过去，又乖乖地提着，供人挑选。

王一博倒是也认真地挑了挑，可眼珠子一一划过里头的东西，不禁皱起了眉

“这些都是膨化和碳水。你一个要进组的人，还敢吃这些啊？”

“不能吃吗？”

“你觉得呢？”王一博顺利把球又踢了回去。

肖战是没多少拍戏经验的，不过想着王一博是前辈，这些总还是经验之谈。摄像机里不比现实，的确是要瘦瘦的，才会好看。自己又是易胖体质，实在也是应该要控制的。

“那……”肖战拎着袋子的手，有些踌躇。

“丢了吧。”王一博说得自然，丝毫不顾对面肖战徒然睁大的眼睛。“演员就是这样的。何况又是要拍戏的演员。我上一个剧组的合作主演，每天只喝葡萄糖水，连饭都是能不吃就不吃的。”

王一博随口瞎扯了几句。肖战犹豫了下，却还是乖乖听了，但到底没有忍心把零食丢了，只转手给了酒店的保安，也算是卖了个人情。

这一头，看着那袋被拎走的零食心情无比舒畅的王一博，怎么也不会想到，在不久之后的日子里，自己会苦苦求着真的听进了自己的话的肖战，吃一吃零食和碳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