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王一博还没回答，程珂就“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叫需要我等你回家吗——你们、你们住在一起吗？！”

他睁大了眼睛瞪着门口的治疗师，可对方完全没看他，只是倚在门框上等着王一博的回答，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程珂都要被他这句话炸疯了，他也不管王一博会不会生气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一博！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真的住在一起吗？！”

王一博也没看他，左手抓住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移开了。

“你等我一起走吧。”他这话，是对着门口的治疗师说的。

“好，那我在办公室等你。”治疗师又笑了笑，转身就走，全程一眼也没看他。

他们俩都把他当做空气。

程珂气得全身发抖，顺手抄起桌子上的工具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砰”地一声巨响，工具箱被摔成了两半，里面大大小小的透明盒也被摔了出来，训练器材散了一地。

肖战刚刚握着他的手一起捏过的小珠子在他脚边跳了跳，滚向了别处。

王一博看向程珂，表情没有太多的愤怒或是震惊，蹙起的眉头露出一点费解与茫然。

“终于肯看我了是吗?”程珂站在一片狼藉中握着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你跟我解释一下，那个治疗师跟你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跟他单独出去?你是不是真的跟他住在一起！”

他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再动手，王一博的神色渐渐冷了，不再看他，蹲下去捡散落一地的工具。

他一只手，收拾起来很不方便，可他还是一样一样地整理着，尽量把它们复原。

“一博……”

程珂被他的反应吓到了，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即便是王一博跟他说分手的时候也没有。

他蹲下来抱着自己的膝盖，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

“程珂，”王一博终于开了口，“该说的，我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跟你说过了。”他仍是蹲在地上，说到这里时抬眼看着身边啜泣的男生，“我们已经分手了，希望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

“可是我没有同意啊！”程珂用力抓住王一博的手腕，“在一起时是我问过你，你同意了我们才在一起的！分开时也不可能是你说一声，我没同意我们就分开了！开始或结束，都是两个人的事情！我没有自己做决定，你也不能！”

他在情急之下也没注意自己抓的是王一博的哪只手，等触到手掌下的护具时才意识到自己竟抓了受伤的那只，他急忙松开，对方没有吭声，只有皱起的眉和瞬间白了的脸色暴露出他此刻的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我就是不小心……你疼得厉害吗？我去叫医生——”

他突然顿了一下，目光闪烁起来:“需要……需要我去叫医生来吗？”

王一博的头上已经冒了冷汗，他看着程珂，神色未变，甚至还笑了一下:“不需要，我自己去。”

他从地上站了起来，程珂也跟着他站了起来，想去扶他，又不敢。

“一博，我……”

“你回去吧，以后也不要再来了，我不会再见你，也不会再回你的任何信息，之前就跟你说过了，我不跟前任做朋友，分手了就是陌生人。”

“一博！”

程珂又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这次，王一博躲开了。

“程珂，”他看着眼圈鼻尖都红了的男生，语气有一点凉，“别让我后悔，曾经跟你在一起过。”

只这么淡淡的一句，就把情绪激动的男生，瞬间钉死在了原地。

别让我后悔，曾经跟你在一起过。

肖战没走到办公室就听到“砰”的一声，是从作业训练室那边传来的，他犹豫了一下，不想再次折返。

“战哥，训练室里还有人吗？”护士辛蕊从走廊那头走过来，“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可能是工具箱没放好，我回去看看。”

肖战只好又往回走，走到门口时，就听到这么一句——

“别让我后悔，曾经跟你在一起过。”

他怔在门口，没有进去。

王一博正在向外走，抬眼便看到了门口的肖战。

四目相对，肖战注意到他额头上的冷汗，视线下移，看到他用左手托着自己的右手腕。

“怎么了，撞到了吗？”肖战一步抢过去，拆了王一博右手的支具检查，“是磕到了还是拉扯？”

他盯着王一博，对方只跟他眼神接触了一下就错开，明明疼得脸都白了，却只说，“没事。”

一股无名火直冲肖战的天灵盖，他闭了闭眼，缓了一下才看向一旁的程柯：“你来说，怎么回事？”

“我、我就是不小心拉了一下他的手……”程柯原本不想搭理这个再次去而复返的治疗师，此刻却被他的目光震慑，不得不回答。

“不小心拉了他的右手？”肖战的声音沉了下去。

“我、我真的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程柯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了。

肖战扫了一眼地面，“这些也是不小心？”他语气很不好，“你自己收拾一下。”他用下巴示意程柯，然后把支具绑好托着王一博的手腕往外走，“你跟我去做个急诊CT，如果——”他顿了顿，没把那么不好的结果说出来，改口道，“做完先看结果再说吧。”

肖战很烦躁。

这是在王一博的记忆中，对方很少出现的情绪。

虽然他仍是神色如常地让康复科的医生开了单子，然后带着他去门诊一楼CT室，路上遇见同事也都友好地打了招呼，见了CT室的值班医生也笑着说明了情况，但王一博就是知道，肖战生气了，甚至可以说，很生气。

他被推进机器里扫描了几分钟，然后肖战推开门把他扶了下来，值班医生正对着电脑看片，肖战站在他背后跟着一起看。

“问题不大，不需要再次手术。”值班医生四十岁左右，指着图片上的某一点示意肖战，“你看。”

肖战凑近看了看，笑着拍了下值班医生的肩，“刘老师说没问题我就放心了，不耽误您值班了，我就先带我弟弟回去了。”他带着王一博往外走，值班医生也一路寒暄着往外送，走出门口时肖战又刚想起似的回头交待了一句，“对了刘老师，刚才给您订了饭，留了您的电话，估计再二十分钟就送来了。”

“哎呀小肖，客气啥。”两人又客气了几句，肖战还穿着工作服，得回科里换衣服，两人走到康复楼前时看到程柯正站在门口朝他们这边张望。

“一博，你的手怎么样了，严重吗？”他绞着手指，虽然很焦急，却不敢盯着王一博看。

已经下班有一段时间了，肖战刷了门禁卡，拉开大门看了王一博一眼。

“你回去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的手没事。”王一博对程柯微一点头，脚下没停，越过他跟上了肖战。

“真的没事吗？医生说了不需要再做手术了吗？”程柯也跟上了王一博。

肖战挡在门口，扯了下嘴角：“不需要再次手术，的确也没什么事，不过就是疼而已。”

此言一出，王一博和程柯一起抬头看向了他。

肖战没理程柯，对王一博扬了扬下巴，“我上去换衣服，你在这里，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吧？”

“我没有！我刚刚就是——”被内涵到的程柯立马急了。

“我跟你一起上去。”王一博没看程柯，直接进了大门。

肖战不置可否，当着程柯的面关上了大门。

对视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在男孩眼里看到了满目的不甘和怨恨，他没有给他回应。

有时候，无视本身就是最毒辣的回应。

两个人从楼上下来时程柯已经走了。

王一博不知道他走之前有没有再联系自己，他刚才把他拉黑了。

他原本没打算做得这么绝的。

可程柯似乎没有给他不做绝的机会。

肖战一直没有跟他说话。

从看到程柯起，他一共对他说过四句话，还都是当着程柯的面说的。

把车开出地下停车场时外面又下起了雨，毫无预兆地“哗啦”一声倾盆而下。

来得急，去得也快。

肖战把雨刷开到最大，车开出医院大门时在路边看到了程柯。

没有撑伞，一个人站在路边不知在想些什么，跟身旁打着伞穿着雨衣形色匆匆的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没有拐入快车道，慢慢靠边停了车。

王一博扭头看他，像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停下。

“车上还有一把备用伞。”肖战也看着王一博，然后视线越过王一博的肩膀，看向窗外斜后方那个模糊的人影。

“不必，”王一博自然也看到了程柯，可他没有回头，“走吧。”

肖战把视线移回王一博的脸上，两人在没放音乐的车厢里对视了一会儿，雨水狂乱地拍打着车顶和车窗，发出又急又闷的响声。

“好。”肖战没有坚持，也没有追问，发动了车子。

他没有问王一博刚才在程柯出现之前，想跟他说的是什么。

正如王一博也没有问他。

他跟王一博就像两只蜗牛，感到外面阳光普照明亮温暖了，就慢悠悠地探出脑袋，还没靠近彼此时发现变了天，于是又不约而同地缩回了壳里。

他们谁也不能把谁拽出来。

他们谁也不敢把谁拽出来。

因为是他们亲手，把对方塞进了这重重的壳里。

原来你竟会喜欢这样的男生。

原来你竟会，喜欢这样的男生？

你喜欢他什么呢？

怎么开始的，又为什么结束了？

是真的结束了，还是在所谓的等待一方挽留的观察期？

他的表现没有通过你的考验，所以你才决绝地离开了？

可你为什么会给他伤害你的机会呢。

可你为什么会给别人，伤害你的机会呢。

“轰隆”一声巨响，打雷了。

肖战注意到王一博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身子。

他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离开方向盘。

他想拉着他的男孩的手，跟他说别怕。

可他最终只是开着车，目视着前方：“真的不用回去么？”

对方也目视着前方：“你很希望我回去么？”

“你想回去的话，我就送你回去，如此而已。”

“我说过了，不必。”

雷声轰鸣，黑沉沉的天空似乎已经压到了车顶。

肖战缩回了壳子里。

王一博也是。

【引】

温柔不过是他的手段，强势才是他的本质。

他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同样，他不想做的事，谁也勉强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