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这个时候请吃饭，是想塞人吗？”

“不然呢，联络感情吗？”

“咱们这部剧仲夏没投资啊？”

“正好的带资进组嘛，就不知道他看上的是哪个角色了。”

“咱们人都定好了……”

“别说定好了，就算已经开拍了，他想换个人不也易如反掌吗？”

“但是……”

“没有但是。”

付新明把视线从窗外的夜色中收回来，淡淡的瞥了一眼付关——自家侄子，这部新戏的副导演，已经跟着自己在剧组里历练了两年，天赋还是有的，做事也算踏实，就是人不够机灵，有那么点儿爱认死理儿。

他已经把话说的这么硬了，付关还是又小声接了句：“那他叫我们就可以了，干嘛还要叫主创啊？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抢了角色吗？”

付新明笑了笑，没有回答。

肖战这个人，他虽然没有太深入的了解过，却也从偶尔的接触中摸出一些他为人处世的风格——跟他的姓同音，嚣张的很。

我抢你的就是抢你的，我打你就是打你，我也不怕你知道，反正你知道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在圈子里待的久了，付新明其实并不讨厌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况且，这个人还是个美人。

付新明不止一次的感叹，这人如果不是仲夏的老板，不是肖家的人，他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也得把他挖到圈子里来，做他的男主角。

“肖总，我真的不能试试男二吗？”

周艺坐在肖战身边，说话时想拉一拉对方的衣袖，却又不敢。

肖战已经把车子和综艺资源给了他，那就表明他们的私人关系已经结束了，现在对方带他来见导演和制片人，就只因为他是仲夏的艺人，比较适合那个角色而已。

他只是不太明白，即便是他咖位不够，但以他们公司的实力，肖战这么兴师动众的亲自出马，就为了抢个班底还算可以，但也算不得什么大制作的戏的男三？

“剧本你看过了吗？”肖战刷着邮件，头也没抬的问。

“……啊？”周艺慌了下，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看过了的，我觉得男二那个角色更丰富一些……”

肖战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身边的男孩儿立刻就坐直了。

付新明的新戏，男二明显只是个推动男一女一感情进展的工具人，除了番位高一些，播出后可能会拉到一些同情票，根本没什么记忆点，而男三却是个没有感情线，前期跟男主一起在推拿店奋斗，后期因事业上发展的不顺利有点黑化的人物，怎么看角色都要更立体和有层次的多。

付新明肯把这个角色交给小技师来演，也足见是很信任他了。

“哦，不喜欢男三啊……”肖战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那男一你觉得怎么样呢？”

“可、可以吗？”周艺先是惊喜的睁大了眼睛，待看清身边男人眼里的玩味之后，才又收住表情，讷讷的低下了头，“我、我觉得我现在还是应该多跟着导演学习一下，番位什么的不用太考虑……”

肖战收回了目光：“你知道就好。”

“一博，子茗，你们都到了，走，我们先进去吧，周祈来不了，我已经跟肖总说过了。”

肖总？

王一博顿住了，扭脸去看付新明，对方拍拍他的背：“仲夏的肖总啊，我没跟你说吗？”

自然是没说的。

付导在电话里只说进组前跟制片方投资方一起吃个饭，王一博以为就是开机之前大家再互相熟悉一下，没想到这竟会是肖战组的局。

“这部戏仲夏投资了吗？”马子茗是这部剧的男一，也算现下热门小生之一，长的比较大气，演技也还可以。

付新明笑了笑没回答这个问题，只说：“我们下去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出了电梯，穿着精致旗袍身材玲珑的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预留的包房前，轻轻扣了两下门：“肖总，您的贵宾到了。”

房门推开，王一博看到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付导，小付导，好久不见。”

他向他们迎过来，寒暄握手间，轻飘飘的扫来了一眼。

王一博分明看到他冲自己挑了下眉。

抓到你了，小技师。

人到齐之后，肖战跟付新明推了半天，最后坐了主位，付新明坐在他右手边的主宾位，高迦坐在他左手边的次宾位，其他人也自觉按顺序落座。

坐定之后开始上菜开席，肖战看向付新明：“付导的新戏后天就开机了吧？”

“承蒙肖总记挂。”

“这我可不敢当，之前在电影节上遇见，付导说有机会以后合作，结果新戏筹拍开机，我竟是刚刚知道呢。”

这是在怪他拉赞助的时候没去找他了？可每个娱乐公司都有自己比较固定的合作的导演，他并不是仲夏公司合作的对象，对方也从没有对他表现出过兴趣。

付新明心中暗骂肖战倒打一耙，面上却笑：“肖总能看的上我是我的荣幸，合作当然是求之不得。”

“付导这么说，我可就真信了啊。”肖战状似无意的环视一周，目光在小技师身上多停了一下，他刚刚就注意到了，这人来跟投资方还有制片人吃饭，穿的竟然还是之前那件长款羽绒服。

进门脱了外套之后，里面是规规矩矩的衬衣加毛衫，好看也是好看的，但比起他身边的另一个演员和对面的周艺，他穿的着实是有些太厚了。

而且还素着一张脸，没化妆也没做造型。

玩的好一手清水出芙蓉。

“我们公司有很多付导的小迷弟，付导有意向的话，他们一定会非常开心。”肖战说着看了坐在高迦身边的周艺一眼，对方立刻很有眼色的端着酒杯站了起来。

“付导您好，我是仲夏公司的艺人，我叫周艺，您的每部戏我都看过，我真的非常非常喜欢您的作品，你对故事节奏的把控和留白真是令人感到震撼！我也一直很希望有机会能跟您学习，这杯酒我敬您，我干了，您随意。”

周艺说完一仰头就把杯子里的酒一口闷了，然后又续了两个，连制片人都开始帮腔:“强将手下无弱兵啊，肖总的人，就是干脆！”

付新明把酒杯拿在手里，没喝，也没放下:“就是不知道周先生属意的是哪个角色？”

今天这场鸿门宴肖战想摆的是谁的道，他心里大致有个估摸——男一马子茗是天宇公司的人，仲夏虽说这几年发展的很好，势头很猛，但天宇却是一直占据国内主流市场的老牌娱乐公司，不到万不得已，肖战也不会这么强硬的去抢天宇公司已经拿到手的角色。不是男一，值得两个老总亲自出马的，不是男二就是女一了。

付新明摸不准是哪个，所以女一和男二他都没通知——他不想场面搞得太难看，反正无论是谁被抢了角色，在坐的这么多人这么多张嘴，这个锅总不至于被他背去了就是。

现在看这架势，十有八九是男二了。

男二原本也就是个关系户，他也正好看不上，况且那个角色也不需要太多演技，肖战非想要，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卖个人情。

况且还是带资进组，何乐而不为。

周艺在回答之前先看了眼肖战，对方慢悠悠的说：“付导问你，你按自己的想法回答就是。”

他话是这么说，可周艺着实不敢按自己的想法回答——他的想法不重要，老板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他的目光扫过对面那个衣着普通的年轻演员，刚才落座互相介绍时他就已经知道了他是这部剧原本的男三号，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圈子里还有这号人，想来也只是个十八线小糊咖。

他以前虽然也暗地里跟别人撕过资源，但这样有人撑腰当面抢的，还是第一次。

心里不可谓不爽。

“我喜欢齐六这个角色，”他看着付新明，眼角的余光却注意着那个始终不声不响的小演员，满意的看到他抬起了头，“我觉得这个角色特别立体有层次。”

付新明第一反应是去看王一博，对方也正抬眼看他，眼神里有一点茫然，但又变成了：果然如此的了然。

付新明没有对那个叫周艺的艺人做出回应，而是去看肖战。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肖战并没有看他，也没有看他自己的艺人，而是饶有兴趣的看向坐在他斜对面的王一博。

付新明的脑子里迅速的把今晚发生的一切串了一遍，似乎，有点明白了肖战组这个饭局的目的。

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并不想得罪肖战，可他也不想让出齐六这个角色给这样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小艺人来演。

付新明没有回答，场面一时有些尴尬。

周艺站在那里，很有些被无声拒绝的难堪，他求助的看向肖战，可自家老板一眼也没有看他，反而毫不遮掩的看着对面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

他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小演员也把目光投向了肖战。

他的神色很冷，甚至还带着一点不屑。

像是在说：你也不过如此了。

可一个十八线的小糊咖，怎么敢用这样的眼神去看一家风头正盛的娱乐公司的老板呢？

而被他这样看着的老板，又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生气，反而饶有兴致呢？

短暂的疑惑后，进圈已经四年的周艺懂了。

他觉得在场的人，大概没人不懂。

他今天穿着高定，画着精致的妆，却不是被众星捧着的那个月亮。

而只是老板手里的一把枪。

他捏了捏手指，强迫自己笑起来，他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

他带着这样好看的笑容，看向对面的小演员：“听说王老师也属意这个角色，那我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了。”

既然他是一把枪，那他就要攻击。

只要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即便只是一把枪又如何。

付新明没有表态，其实他不便说什么。

但这并不代表别人就可以随便羞辱他。

王一博把目光从肖战脸上转到他旗下那个小艺人脸上：“你说你喜欢齐六，那么你是喜欢他哪里？你说觉得这个人物很立体，那么他究竟立体在哪里？你说来听听，我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所见略同。”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很平稳，没有咄咄逼人，似乎只是在闲聊。

却让对面的周艺感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那是属于上位者所拥有的压迫感。

可他明明只是一个圈子里查无此人的小演员，怎么可能会给人这样的压迫感？！

周艺说不出话来，他再次用眼神向肖战求救。

现在他代表的不仅是他个人，更是他们仲夏公司，肖战作为仲夏的老板，不应该就这样看着自己的艺人在一桌的导演及制片人面前出丑。

他看向肖战，可肖战却依然只是看着对面的小演员，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更加明显了。

这真他妈的，好好的一场鸿门宴怎么就变成了烽火戏诸侯！

色令智昏！什么君王都逃不过！

高迦最后瞅了自家老板一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笑着端起了酒杯：“哎呀这戏什么时候不能讲，现在喝酒才是正经事！酒到位了，什么就都到位了——付导，小付导，来，我先敬你们一个！”

他这么一打诨，其他人也都跟着响应，餐桌上的气氛瞬间热闹起来。

可一直到饭局结束，付新明都没有吐口说把男三这个角色让出来，只是有意无意的说了几句现在苦情男二最吸粉。

肖战并不理会他这套说辞，反正只要他想，付新明也根本拒绝不了。

“他们家三楼就是KTV，听说付导不仅戏拍的好，歌唱的更是一绝！不知道我们今天有没有这个耳福啊？”送付新明他们出去的时候高迦还在客气。

“不了不了，那都是年轻时候的事了，现在都保温杯里泡枸杞了，唱不了两句哮喘都要犯了！”付新明急忙摆手。

“哪儿能啊！付导谁不知道啊，宝刀未老！”

一行人互相寒暄着往外走，司机们已经把车开过来停在了大堂门口，王一博走在最后面，送付新明他们上了车之后帽子一扣抬腿就想走。

“你等会儿，”肖战一把拉住他的围巾把他转了过来，“我说让你走了吗？”

没了付导在场的王一博终于没了顾忌，他把围巾从肖战手里抽出来，后退了一步：“肖总，您可能忘了，我并不是您公司旗下的艺人。”

其实从他知道肖战身份的那一刻，他就想到了，对方只要对他还有兴趣，那么早晚会知道他的身份。他也并没有太过担心，因为他知道这些高层所谓的兴趣也不过就是一时兴起，根本维持不了多久。

“你倒是提醒了我，你说我要是硬要把你签到仲夏来，任天桓那小子可不可能不放人？”他说着又去勾小技师的围巾——暗绿格子的羊绒围巾，看起来暖和的不得了。

王一博又后退了一步：“我不会去仲夏。”

他的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说话时微微扬着一点下巴，像是对方抛来的不是橄榄枝，而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那你就只能退圈了。”肖战扬扬眉，锲而不舍的又上前一步，硬是勾住了小技师围巾下面的流苏，“走吧，带你去看个有趣的东西。”

王一博站着没动：“没兴趣。”

肖战把流苏在指间缠了两圈，抬起长长的睫毛：“你会有兴趣的……”

他凑过去，在小技师的耳边说：“画皮，你有没有看过？我带你见见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