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宫城自然不是九曲回廊也非京城那般奢华,从议事殿到长意的寝宫只肖片刻功夫,又或者说,因为那个人在,所以他步履越走越快,银发在檐角宫灯的映衬下,泛着妖冶动人的光泽,一如他冰蓝色的眸子,此时只想快一些见到她。
临窗的软榻上,纪云禾睡的不踏实,盖在身上的薄毯子,猛地被人拽走,接着是低低的呓语,“臭和尚……再欺负我,我就咬你……”洛锦桑匍匐的趴在另一头,怀里紧紧的攥着毯子的一角,只见她再使力将整张绒毯尽数搂到了自己怀里,还不忘另一只手去抱纪云禾的腿。
月光如水,穿过半开的窗棂,清辉洒在屋内,仿如将整个殿内笼了层淡淡的轻纱,长意在月光下看到榻上一幕,眉心蹙起,轻手轻脚的上前去扯着洛锦桑的袖子,无奈她力气甚是大,竟是分毫不动。
不想惊扰纪云禾,他拂袖,两指捏诀,原本四仰八叉的躺着的洛锦桑瞬间消失,而与此同时,伴随清风徐徐,议事殿的空明,正对着厚厚的公文发愁,陡然觉得殿门疾风扑面,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怀里已然多了一人,正是熟睡的洛锦桑。
烛影晃了晃,将她粉白的小脸衬的愈发精致。
空明倒是乐的将美人抱了个满怀,只是他更愁闷起来,这山一般堆积的折子,却不知何时才能看到头。
只翻了个身,纪云禾便感到熟悉的气息在身边涌动,她连眼都未睁开,说话还带着初醒的鼻音,“大尾巴鱼,你回来了。”
长意嗯了下,半蹲在软榻边,信手去抚着她的发,然后是脸颊,大有只要她不制止就会顺着继续往下的趋势,鲛人一生只寻一个伴侣,认定一人,便会恪守心中规矩,表面看着冷冰冰的,实则内心比谁都羞涩。
即便是他们成亲后,也会不经意被她撩的脸红耳赤,不过现下看,两个人是颠了个个。
“我吵醒你了?”他停下手里动作,替她拢住绒毯,抬眼看向窗棂,眸中蓝色闪了下,那窗户自动阖上,阻绝了外间的冷气入内,只留了透气的缝隙。
纪云禾揉着眼摇头,刚想坐起来,就被他撑着肩膀,继而揽入他温暖的胸前。
“哎,锦桑呢?刚刚还在的,”她四下去看。
长意不动声色,“我把她送回去了。”
至于怎么送的,他没细说,纪云禾也没再追问,到底是明日还要出发,两人说了会话,长意便抱她去了内室,接着宽衣解带,脱了鞋履也钻入被衾里,隔着薄薄的里衣和她贴合在一起。
屋内燃着的炭盆,渐生温暖,鲛人喜寒,畏热,有燃烧的火盆简直就是挑战自己的极限,她想朝里睡,让他好受些,长意就偏偏不许。
每次都要折腾几个来回。
“不准乱动,不然,今晚你就别想睡觉了,”把人使劲的圈在怀里,长意沉声道。
纪云禾想想那两年都这么过来了,多一次少一次的有什么关系,但她心底还是有个疑惑,长此以往的话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比如,气血不足,再比如,阴盛阳衰。
当然她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过多的费精力,毕竟从目前来看,被立“规矩”准时准点的吃饭睡觉的人,是她。
而不是这个鲛人。
长意揽着她,帐帘放下后,隔着影影绰绰的烛光去看纪云禾,只觉灯下看她,愈发的清丽好看,忍不住又将人拥紧了几分,便连着她柔软的腹部也紧贴着他硬实的小腹上。
纪云禾的脸蹭的一下红起来,心跳也不规律,长夜漫漫的,他这般所为实在不地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该不会是故意引诱她吧?
她清清嗓子,支着上半身,努力的克制心底的情意,可一抬眼看着闭目的长意,忍不住想笑,她依旧躺回去,乖乖的靠在他臂弯里,小半晌,也迷迷糊糊的睡着。
纪云禾呼吸清浅,沉入睡梦中后,一直揽着她的长意才缓缓睁眼,眼底却是深蓝色激荡,好长时间都未消散。
他牢牢看着她,直到殿内的蜡烛燃尽,直到外间的天光泛出鱼肚白。
新的一日开启,他方只短暂的休息了会,在她醒来前,悄无声息的穿衣洗漱,让人在侧殿膳堂准备早饭,纪云禾睡眼惺忪的听到外间动静,却没动,依旧躺在温暖的被衾里,少顷,忽就听到洛锦桑叽叽喳喳的声音。
“云禾呢,还没起来吗?她怎么还不起?是不是还没吃饭,那我和你们一起行不行?”洛锦桑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抛出来。
长意倒是淡淡定定,回她,“不行。”大约这个不行是针对一起吃饭的问题。
前者锲而不舍,“凭什么不行,你和她天天一张桌子上吃饭,我就一次都不行……”约摸是觉得她实在聒噪了些,长意竟没再制止。
纪云禾抱着被角听了会,忍不住乐了,赶忙爬起来套上外衫,一番洗漱,出了门正看到洛锦桑翘首朝她这边望,而另一边,背对她的长意似时刻准备拦截洛锦桑。
“云禾,”她立马飞身过来,可怜兮兮的道,“我昨晚想多陪你来着,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醒来就回到自己屋里了。”说时还偷偷去看了看长意,然后低低道,“我知晓你们今天要走的,以后再见面不知道何时了,可他非不让,都日上三竿了,你也该醒了的,云禾,你以前可从不会睡懒觉的,是不是他不让你起来?”
纪云禾简直被她这番奇思异想给惊住,就连始终不说话的长意都忍不住皱眉。
“哦,我是知道了,他是嫉妒我跟你交情好,对了,你没忘了瞿晓星吧,他在南边的村子办事,要过几日才回来呢,听说你回来了那个信跟雪花一样飞回来,你要不要看,我都带来了,”洛锦桑将袖子一扯,露出里面一扎的信笺。
知晓瞿晓星现在在北境也是有着很重的地位,她也放心,现在看着这么多信,心头还是泛起不一样的情绪。她从洛锦桑袖子里抽出一封来,堂而皇之的当着长意的面去拆开。
他只扫了眼,上前来牵着纪云禾的手就朝膳堂走,“先用饭,饭后再看也不迟。”
她哦下,很是珍重的拢在另一只手心里,朝洛锦桑眨眨眼,示意她赶紧跟上来。
洛锦桑迷糊了瞬,一袖子的信掉了满地,又手忙脚乱的去捡,等全部捡好,眼前哪里还有两人身影,她赶忙小跑,奔到膳堂,见鲛人已拉了凳子扶着云禾坐下,甚至嘘寒问暖一番,摆置碗筷,将那空碗里挟了小半碗的菜才罢休。
这样的鲛人,洛锦桑可没见过,着实惊到她,心中想着原来夫妻之间就该这样相处的啊。
那大秃驴是不是就没打算娶她呢?不然怎么不是训她就是将两年前的事拎出来说一道,害的她每每好心情都跌到谷底。
一餐饭,洛锦桑吃的心事重重。
纪云禾瞧着蔫头耷脑,忍不住问,“你怎么了,饭菜不合口味?”
她撩了筷子,语出惊人的道,“你说我和大秃驴都……肌肤相亲了,他怎么也不提成亲的事呢?”雪原上,他们可是睡了好几次了,人要贵在有责任心,当然,按照洛锦桑的意思,一定要真心喜欢才结为夫妻,就像鲛人和云禾一样,为了彼此连死都不怕。
长意听后,嘴角一抽,却是起身,将这处天地留给她们二人,自己则踱步到了外间去。
“我问你,你很喜欢空明罢?”纪云禾瞥了眼门外的长意,收回视线,看向她。
她点点头,“那还用说,嘿嘿,我这辈子就非他不嫁了。”
纪云禾捻着筷子掉了个头,用另一边敲了下她的额头,道,“那你还管谁提成亲,你说不就好了,这种事你情我愿的,我看那空明对你也不错,要是你们挑个日子把婚事办了,我和大尾巴鱼还能回来和你们的喜酒呢。”
这一番话说的洛锦桑茅塞顿开,她指着自己鼻尖,“我说,可以吗?他万一不答应怎么办?”
“怎么办?绑了他……”纪云禾话未说完,门外的长意回首,眸光里满是好笑,她讪讪的抬手挡着自己的脸,随即道,“那你就试试,他要不答应,我就给你另找个情郎。”
越说越离谱了,长意无奈摇摇头,这次却没打断她们,而是站在初升的阳光里,听着身后人的说话声,唇角不由展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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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国师府
阴沉的地牢里,刑架上捆着的男子,年轻俊俏,可是除了一张完好无损的脸,他浑身上下再无一处齐整的皮肤,满是被鞭子抽出的痕迹,血水顺着崭新的伤口覆盖在旧痂痕,却因伤势重,那结痂的紫色血块也似被人剜掉一般,层层剥落,地上满是殷红,血腥味让人作呕。
而在刑架前,淡蓝长袍的另一个男子手中执了鞭子,鞭尾处,一抹尖利的倒刺,如毒蛇猛牙,在地牢中透着寒光。
这人便是朱瑞。
“再过不久,看你这身骨头还能硬几时?”朱瑞拿鞭子拍打他的脸,可男子眼底的不屑让他倏的忿忿,“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便挖了你的眼。”说着朱瑞从身后的铁架上取了刀,直贴在男子脸面,稍稍使力,刀尖直接戳破他的脸,血顺着刀锋朝下滑。
“呵……”男子笑了笑,“用这把匕首,杀了我。”
“静渊,你以为我不敢?”朱瑞低沉了声音,可下一瞬,他往后撤,拿了白色布巾将刀上的血擦干净,然后冷冷道,“国师说了,只要到了那日,你和瞿如都得死,所以你何必急于一时。”
听到瞿如,男子波澜不惊的神色才有了波动。
朱瑞跟看到什么新鲜事一样,大笑着,“瞧瞧,你不过是个驭妖师,跟那大妖怪相恋,有什么好下场,当初你就该直接取了她的内丹献给国师,何必要受今日之苦,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你别以为去投奔林昊青,就能有个好前程,林昊青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两年前要不是他,顺德公主怎么会败,是他联合鲛人坑杀了京城多少人,还有那个纪云禾,他们……统统都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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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