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处暑后不用空等风来,秋雨常常不期而至,喧嚣的一路雷鸣,就像龚俊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张哲瀚觉得,人总要遇到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闪电打在山腰,叶子刷刷的摆,张哲瀚听到卡往回赶,小跑着喊还在溪边的龚俊。
“老温,老温!雨来了!快躲!”
雨撒豆子样啪嗒啪嗒砸到他身上,睫毛的水珠模糊视线,胡乱上台阶。好在外衫湿透了,最里面的内搭还干着。这或许就是举证炎夏穿六层的唯一益处,张哲瀚抹了把脸。
柠檬草香氛的气息,往里是摆放的小电器。
上错了,是龚俊的房车。
龚俊还和成岭待在片场,发挥他手长胳膊长的优势,在替场务撑棚子。这人身上总是有一股强大的责任感。
张哲瀚看着窗外啧啧嘴,幸亏他没在上学时认识龚俊,这家伙绝对是戴着三道杠站在门口记迟到的那波人,甚至还会倡导学校是我家这样的谬论。
龚俊回到车上看到张哲瀚也没多惊讶,去里间拿了两件替换衣物,解开束带,将身上的古装一层层的脱下来,不避讳的套上件浅蓝 T。
“阿絮,你要不要也换一下?”
张哲瀚的牌正打到末梢,瞟了眼龚俊手上的衣服摇摇头,盯着屏幕动手指,剩下最后一张小王,心算之前的牌数,判定不会有人往上压。
一局结算,意识到龚俊自从问完话就不再有动静,张哲瀚微微侧头,对面的人说了句,
“别动。”
余光里车窗上的倒影,龚俊正举着手机,摄像头对准自己。张哲瀚了然的坐回原先的姿势,手指点开大厅,听龚俊倒数。
“三二一。”
“阿絮,我给你拍的好不好看?”这人又献宝一样的摊开照片,食指滑动着让他选。
张哲瀚看着屏幕中的自己,笑着抬眼问,“我哪个时候不好看?”
龚俊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了。
“是啊,阿絮当然哪里都好看,腰细腿长嘴硬心软。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好看,蝴蝶骨更…”
眼见龚俊又借着台词乱说一气,张哲瀚咬咬嘴角,嚅嗫道。
“你 tm 快别说了。”
他收起手机,接过龚俊递过来的瓷杯喝了一口,温热的,是金银花泡的铁观音茶。
外面的雨斜打在封闭的窗棂,印下一道道雨痕。张哲瀚受过腿伤,阴天下雨不定时的发疼,他转移注意力似的,搓着腿想起什么的道。
“去年这个时候我也在横店,拍的东西好像现在还没播。”
张哲瀚说完偏头,目光中龚俊正右掌托着下巴,嘴角挽起弧度,像个要听睡前故事的宝宝。
“阿絮,你说你的,你以前在剧组都是怎么过的?”
他看着龚俊的焦急模样。要给小朋友讲故事了,喝光杯子里的茶水舔舔嘴唇,对龚俊挑眉毛。
“有酒吗?”
座子上的人哗啦一下起身。
“有!你等一下!”
一人一个琉璃茶盏,用来喝 40 度的轩尼诗。
“我呢,从大学就开始拍戏,不拍戏就跟着走场子,没怎么闲着过。”
“最轻松的是没事干的那几个月,和朋友们打篮球。其实这几年剧拍了不少,好本子嘛...”
“你要说努力没有回报是假的,人得懂得知足。以前有个老师跟我说,咱们做演员的,一天有一两场戏拍的尽兴,就够了。”
张哲瀚摇摇头,笑了笑。酒在口中有点苦。
“你呢,老温,你应该比我顺一点?还是比我惨,要是不如我你就快说,说出来让我乐乐。”
他偏头看向龚俊,看龚俊顺着他喝了杯中酒,满满一杯,指指心口。
“我啊,巧了,和你一样,好也不好。”视线中的人红了眼底,啧了一声。
“唉,不说了。”
叹气的人握着酒瓶先他给倒上,冲张哲瀚晃了晃瓶子。
“张老师,你可得高兴一点,这酒特别贵呢,我冰箱里最贵的。”
然后谁也没在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往喉咙里灌液体,酒杯空了就满上。
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窗内蒙起一层水雾,龚俊哈了口气,两只手画了个心,下面签上英文名。
“张老师,你看。小雨打在我心上了。”
张哲瀚看着玻璃上不对称的图案,想起什么的笑着说。
“我在片场认了一个小朋友当干儿子,也叫 Simon,嘿嘿。”
“你 tm 的又占我便宜。”龚俊皱皱眉头。
“是真的,今年我开工去度假村拍杂志,碰见我儿子喜欢的熊还发给他看呢。你瞅。”
张哲瀚翻开聊天记录,界面落在度假村的画面,晴朗蓝天,逼得龚俊喉咙发紧。
“这个地方我去过。”
“我上部戏就是在这杀的青,导演在这取的外景。你看我也照了这个熊,就觉得这个熊挺大挺特别。”
龚俊自顾自的说,扬起头回忆。
“拍完我自驾游去了趟海南,然后收到通知去马姐那试戏,再然后就,就...”
遇见了你。
我去过你去过的地方,路过你路过的风景。然后乘着风,来迎接你。
张哲瀚眼看龚俊移过来,两支手机并到一起,眼里掀起池水的涟漪。
“张老师,我们是不是,真的挺有缘的?”
酒精渗入血液,龚俊手搭着桌子凑近。端详起张哲瀚的眉眼,鼻梁,唇线。是围读那天,他心慌了八佰颤,忍住不去靠近的侧脸。
“张老师,你是真的,真的好看。”
张哲瀚舔舔嘴角,脸慢慢红起来,横向延伸到耳垂,纵向爬到眼眶。
拼命压制住心跳,温柔倾覆浪潮。
他不认输的对上炽热眸光,龚俊这双眼深邃的,缱绻的,仿佛要把他带进星海梦境,拉着他一起逃命。
“老温,我喝醉了。”他缓缓道。
“嗯,我也是。”龚俊点头附和。
张哲瀚侧身把脑袋轻轻靠在龚俊肩头,指尖去挑龚俊的指腹。这人却刚好在等他似的,在触碰到的一刻便将他的手反过来包住,插开指缝相扣。
“老温。”
“阿絮,阿絮,阿…”
没等对方说完,张哲瀚仰头印上龚俊的唇,很轻。像花瓣落在地毯上。
嗯,原来男生的唇也很软。
然后耍完流氓就跑。
没成想途中又被龚俊捏着下巴重新盖上去,没有放肆入侵。只是贴唇角贴着唇角,唇线描摹唇线。
张哲瀚嗅到彼此的淡淡酒香。他看到龚俊缓缓闭上眼睛,睫毛扇子样的,扫到他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这个算不上吻的流氓行为停留很久。
直到外面有人敲窗户,张哲瀚回神,移开前对着龚俊的唇瓣咬了一口。
雨后的空气四散清新,龚俊先一秒跳下车,转身去扶张哲瀚的小臂。
“哎呀,我自己可以走。”迈着台阶的人嘟嘴作势,还是借了对方的力。
“让我送送你,阿絮。”耳边的话好柔好轻。
张哲瀚没再说什么,两人静静的并排迈步。小路泥泞,丛中蟋蟀在争鸣,他坏笑着拿肩膀撞龚俊的肩膀,等着如料般的回应。
相似的房车门前,张哲瀚看着龚俊把手指头搓了个遍,终于挤出来一句。
“晚安,阿絮。”
龚俊出来时披了件衣裳,那件碧色螺纹的长袍。他望着渐远的背影,温恪行走出黎明。
此时长夜过江,张哲瀚揉了揉额角。诚然,他截取了周梓舒身上温柔强大的秉性放入生命。人人都说他是从书里走出来的周絮。
但那和其他演过的角色相同,统称为张哲瀚的一部分。只是这部分因为某个人显得特别深重。
张哲瀚喜欢温恪行的疯魔,他当初最是看中这个人物身上的复杂多变。但他的对手太过单纯赤忱。即便被猫爪子叨急了,也只会借着戏中台词打趣几句。
龚俊和温恪行一点都不像。
和所有信徒一样,张哲瀚在罗马时抛过硬币许过愿。一生但求三次好运。
而如今,倘若夜神能窥探心声,就能听清。他与他唇齿相贴时喊了无数遍的名姓。
叫做龚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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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