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迁沉沉地盯着衙内，最后忽然满是疯狂的笑了，“随你怎么说，秦婉死了，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衙内死死盯着他，深吸一口气对赵简道，“队长，稍等一下。”

　　“怎么了？”赵简问他，手已经做好准备拉住冲过去打梁迁的衙内了。

　　可衙内只是站起身，低声，“我去换元仲辛进来。”

　　在门外看见全程的元仲辛见衙内出来连忙给他顺气，“冷静，冷静一点。”

　　“我不冷静就该直接打他了。”衙内声音都是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来的，“你先进去记笔录吧，我缓一下。”

　　其实也不剩多少好记的了，梁迁如实交待了作案动机和手法，只剩下在笔录上签字确认就完成了。

　　所以赵简和元仲辛只用了十几分钟就从审讯室出来。

　　门外却只剩薛映一个人。

　　“衙内呢？”元仲辛问。

　　“他说案子破了挺高兴的，先去食堂给大家买午饭去了。”薛映凑近两人，低声，“而且他也不太想和谢凌碰上，怕控制不住自己。”

　　赵简不理解，“这和谢凌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他杀的。”

　　“大概就是自家白菜被猪拱了，还没保护好那种心态吧。”元仲辛浅浅叹口气，摇头感慨，“说起来，衙内还真是成长了不少啊。”

　　“我当时连怎么拉住他都想好了。”赵简只觉得无奈中还有些好笑和心疼，“没想到他居然能忍住。”

　　“别说是衙内了，就算换做是我也未必能控制住自己。”元仲辛在门外听审讯时就在想，如果是自己站在衙内的立场上，未必守得住警察的底线，最不济也要暴打那个梁迁一顿。“毕竟是喜欢了那么多年的偶像，被这么个人渣给毁了。”

　　赵简点头赞同，又扫了眼周围，办公室里似乎没有王宽和裴景的身影，“小景和王宽呢？”

　　“之前打电话通知谢凌案子破了，可以带秦婉遗体走，他马上就和齐姚一起来了，”薛映道，“小景带他们去确认签字，他们两个手里还拎着不少东西，王宽怕出争执和意外也去了。”

　　“咱们也去看看吧。”赵简想想，王宽的担心不无道理，毕竟齐姚精神状态有目共睹的不稳定。

　　法医室外，王宽和裴景把空间留给了两位被害人家属，远远的站在门外盯着。

　　赵简走过来看了眼，问，“谢凌手里拎着的是什么？”

　　裴景叹气，垂眼道，“是婚纱。”

　　“婚纱？”赵简不解地又看向屋内两人，才发现他们两个穿得都异常正式。

　　谢凌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齐姚居然穿得还是礼服裙，头发妆容好像也是悉心装扮过的。

　　“齐姚说秦婉生前和她提过是真心想嫁给谢凌的，只不过因为齐姚一直对秦婉和谢凌在一起的事情耿耿于怀，秦婉顾及到她才没答应谢凌的求婚。”裴景想想刚刚谢凌的解释，忍不住苦涩的叹气，“她和谢凌都想送秦婉的最后一程上，完成秦婉的心愿。”

　　可人生前未得自由，死后还要安排她的去处，算得上爱吗？

　　法医室内。

　　“婉婉，不怕，我来带你回家了。”谢凌温柔地摸着秦婉的头发，眼中满是宠溺爱怜。

　　“不是一直怕我不答应吗，我现在已经不介意了。”齐姚趴在冰柜边哽咽着道，“以前约定过我结婚给我做伴娘的，现在换我给你做伴娘好不好？”

　　谢凌袖手站到一旁，冷眼看她哭完，忽然问，“那个害了婉婉的保安你认识吗？”

　　“不认识。”齐姚噙着泪水回头，眸光里却没有愤怒，黯淡的像一潭死水，“你怀疑我？”

　　“想多了。”谢凌冷笑摇头，话说一半又放弃，“我只是想，算了。”

　　谢凌只想确认一下齐姚日后不会知道某些事情罢了，毕竟梁迁为此所应该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是他那一条肮脏的烂命而已。

　　他的家人朋友，还有那个“罪不至死”的陈欣怡，都该在这代价之内。

　　不过这些齐姚没必要知道，这也算是谢凌对秦婉最后的温柔了。

　　谢凌转身出门，轻声请求裴景，“裴法医，能麻烦你和齐姚帮婉婉把婚纱换上吗？”

　　“没问题。”裴景对他的要求有些意外，但并没拒绝，进了法医室又回身关上了门，“你们在外面稍等吧。”

　　“谢先生，节哀。”赵简道。

　　此刻距离接近，几人才隐约看见谢凌工整外表下，鬓边已隐约有了白发。

　　“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倒也没有什么感觉了。”谢凌摇摇头自嘲道，又冲面前几人微微躬身，“还是要感谢几位警察同志帮我抓住了凶手，还了婉婉一个公道。”

　　“这是我们职责所在。”赵简道。

　　这个新闻里向来意气风发的谢总裁，像是忽然蒙上了一身风尘，令人咂舌。

　　谢凌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之后公诉的律师，是可以由我们原告方自己请的吧？”

　　“当然可以。”赵简点头，“梁迁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谢凌笑了一下，“我已经安排助理去给几位定制锦旗了，过几天会到。”

　　“您太客气了。”

　　“齐小姐，你还好吗？”裴景拍拍几乎整个人都僵硬住的齐姚。

　　齐姚在谢凌转身出去的这个空档，泪水扑簌簌不知掉了多少，却还记得不能花了妆容，匆忙从手包内抽出纸巾擦掉眼泪，“对不起，失态了。”

　　两人掀开秦婉身上的白布，扶她坐起来。

　　裴景叮嘱，“动作要稍微慢些，她的身体现在处于一个很僵硬状态，太用力会伤到皮肤。”

　　“好。”齐姚哑着嗓子应声。

　　目光定在了齐姚胸前Y字解剖痕迹上，停住了动作。

　　裴景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了然后解释道，“这是解剖时留下的疤痕。”

　　“她生前很怕疼的。”齐姚勉强笑笑，偏过头不敢再看。

　　不知费了多长时间，婚纱终于妥帖的穿在了秦婉身上。

　　齐姚又弯身拎起带来的化妆箱，“恐怕还要耽误您时间，我想给她化个妆。”

　　“没关系的。”裴景表示理解。

　　退后几步，看着齐姚给秦婉上妆，一点点遮住了已经没有血色的皮肤。

　　目光里却再没有了怜悯，只是感叹，“秦婉小姐生前一定很美。”

　　单单是毫无生气的躺在那里，也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她一直都很漂亮，最开始带她的时候，我还有些嫉妒她。”齐姚认真细致地为秦婉铺上最后一层散粉，“早些年放她谈恋爱结婚就好了。”

　　她明明都知道秦婉那么渴望能有个家和家人，却还是自私地绑着她，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伤害她。

　　“是我对不起她。”

　　齐姚又开始哽咽。

　　“秦婉小姐不会愿意看到你这样的。”裴景在齐姚泪水滴在秦婉脸上的前一刻，将她拉开，又回身去叫谢凌。“好了，我们出去吧。”

　　赵简和元仲辛送谢凌他们出去，看着远走的车，元仲辛不仅惋惜，“明明离未来就差一步之遥了。”

　　他和秦婉一样同为孤儿，秦婉对家的渴望他几乎可以感同身受，明明谢凌也算得良人，只可惜，世事无常啊。“怎么会有梁迁那种粉丝。”

　　“对了，我妈让我周末带男朋友回家。”赵简忽然问，“要和我一起回去吗？”

　　她原本不想这么早带元仲辛回去的，因为一旦带男朋友回家，下一步势必要被催婚，想一想就烦得很。

　　可是秦婉的事情，让她也心有余悸，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等了。

　　“当然啊。”元仲辛高兴得差点蹦起来，不知从哪掏出了个本子，“你爸妈有没有什么特殊嗜好或者禁忌，我记一下。”

　　“你当是记笔录呢？”赵简好笑。

　　元仲辛已经翻开本子，笔帽叼在嘴里，蓄势待发，“快说。”

　　“你不是都委托王宽调查好了，还用问？”赵简没理他，转身向回走。

　　“王宽这人怎么把我的底都掀了。”元仲辛撇嘴，追上赵简，“那我再问问，完善一下嘛。”

　　回去的路上碰见了王宽和裴景。

　　“哎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赵简打量两人脸上奇怪的神情，“衙内在群里都说已经买好饭了，喊大家去食堂吃呢。”

　　“马上就来。”王宽道。

　　“那就行。”赵简看他们两个不太愉快的气氛，反手拖起正要打听的元仲辛去了食堂。

　　王宽看着两人走远，担忧的问裴景。

　　“小景，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从送了谢凌他们出去，裴景就一直处于一个神思飘忽的状态。

　　“没有。”裴景垂着头，瞥了眼法医室的方向，眼含讥诮，“我只是在想，如果秦婉没有被梁迁杀死，大概齐姚永远都不会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吧。”

　　可人都死了，这种迟到的愧悔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