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不能喝。”

　　龚俊拦住张哲瀚：“不是感冒还没好么，还吃着药的话，就别喝酒了。”

　　“我没吃药，我又不傻，真要头孢就酒说走就走啊。”

　　“嗯？”

　　张哲瀚本来理直气壮，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立马蔫儿气，小声嘀咕：“那些药一大把，我……我嫌麻烦，就没吃。我早就已经好了，烧退了我就好了，本来就用不着吃药。”

　　他身体素质还不错，在休息时间充足的情况下小感冒恢复的确很快。

　　“那也……”

　　“那也不能喝，刚才在车上不是才说了要将息自己身体么？”

　　小雨刚开口就被龚俊打断，而后者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一时间有些无语，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龚俊的劝说比他的劝说要有效许多。

　　反正张哲瀚就是会更听龚俊的话一些。

　　算了。

　　只要能让张哲瀚别作死，谁开口都一样。

　　小雨没好气，站起来：“我出去拿两瓶过来，就我们几个喝，司机大哥跟小哲不许喝。”

　　“别拿了吧，今天就这样吃，等张老师身体完全好了我们再喝。”龚俊凑到张哲瀚面前，“下次，好不好？”

　　像是哄人，又像是在设下圈套等对方跳进来。

　　下次。

　　要是张哲瀚应下，他们就无形中约定好还要一起吃饭。

　　可这句话也没给张哲瀚留有拒绝的余地。

　　真是见鬼了。

　　张哲瀚有些不高兴：“随便吧，反正我今天是喝不了了。”

　　既然喝不了酒，那就疯狂吃呗。

　　结果旁边那人一个劲提醒他不许吃辣，每次张哲瀚想发火了吧，他又转头给他煮上喜欢的东西到清汤锅里。

　　软硬皆施，让人无可奈何。

　　张哲瀚推开椅子站起来，龚俊立即跟随视线：“怎么了？”

　　“我去趟洗手间。”张哲瀚抬手示意让他们继续吃，不用管自己。

　　“我跟你一起……”

　　张哲瀚本来想说哪有人上厕所还亦步亦趋的，但看大家都吃得挺投入，也不好扫兴，只能默许对方。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包厢，外头的空气比包厢里好很多。

　　2月份的中后旬，北方的空气仍有些凌冽，火锅店的长廊尽头有一扇小窗户开着，寒风直往他们脸上扑。

　　龚俊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张哲瀚前面去：“是不太舒服想出来透透气吗？”

　　“都说了，上洗手间啊。”张哲瀚有些莫名其妙。

　　龚俊无奈：“包厢里有洗手间，你干嘛非要跑出来？张老师就不怕被人认出来吗？”

　　张哲瀚才不会承认自己是有心事，完全忘记包厢里有洗手间这回事儿，跟着打哈哈：“你张哥我还没怕过呢，甭说咱们这个热度不会被人认出来，就算被人认出来又怎么样我上个厕所还遮遮掩掩的啊？”

　　张哥，在龚俊面前提起来，怎么这么别扭呢。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自称占别人便宜了。

　　张哲瀚一个挥手，把他隔开，自己钻进火锅店里的公共洗手间。

　　“那我在走廊等你。”

　　神经。

　　张哲瀚碎碎念，心说上个厕所而已，都是大男人又都没有喝酒干嘛要等来等去，婆婆妈妈。

　　但是不耐烦的表情在进入洗手间隔间后一瞬间分崩离析——

　　回忆排山倒海而来。

　　第一次见面的那天晚上，张哲瀚也喝醉了。

　　但并不是真的完全喝醉，反而有几分借酒装疯的架势，正好龚俊也来洗手间，两个人遇上，他借着踉踉跄跄的步伐，直接撞到龚俊怀里。

　　“张老师……”龚俊似乎被吓了一跳，双手下意识要护住他，免得人摔倒，但又不敢真的扶上去，已知以整个动作都是悬空的。

　　僵硬又笨拙。

　　张哲瀚感受到他的无措，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偷偷笑了笑，然后借势装疯卖傻：“唔……我……我好像喝多了……头好晕啊……”

　　他的酒量很不好，但也不至于对第一次见面的人投怀送抱。

　　制片人马姐说，这位跟她搭戏的对手演员是一个很有边界感的人，而他作为前辈必须去主动亲近，打破尴尬。

　　至少在开拍的时候，需要两个人提前拥有更多的默契。

　　都是男人嘛，喝两杯不就熟起来了。

　　张哲瀚倒是没想到自己醉得那么快，干脆将计就计：“龚……龚俊是吧？可以麻烦你送我回酒店吗？”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龚俊哪有拒绝的余地。

　　更何况，整个屋子一起吃饭的人，都希望他们两个能迅速活络起来，巴不得给他们俩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于是张哲瀚感觉到自己被人扶着，一点点被塞进车里。

　　“张老师你要觉得不舒服，可以靠在我身上。”龚俊好像在他耳边一直絮叨着，一会儿怕他脑袋，撞车窗上，一会儿怕他坐不稳。

　　这人不但同手同脚，还婆婆妈妈，小老头儿一个。

　　张哲瀚一边靠在人身上，一边腹诽，完全没有任何跟新同事相处的压力——

　　单是今天接触下来，他就可以断定这个后辈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早晚会被自己吃得死死的。

　　就是跟长相有点不相符合。

　　长得有多精明，性子就有多憨厚。

　　还有点可爱。

　　到了酒店，经过保姆车的一通摇晃，张哲瀚也有一些分不清自己是真醉还是装醉了，下车的时候一点力都使不上，最后是被龚俊直接背进电梯。

　　具体过程有些记不清了，脑袋变成一团浆糊。

　　龚俊是怎么把他送回房间，又是怎么帮他清理弄脏的衣服……事后他又不好意思主动问起，龚俊只说没被麻烦。

　　实在问不出什么。

　　张哲瀚本来就不想上厕所，从隔间出来之后，在洗手间门口的大镜子前停顿许久。

　　手指缓缓摸上自己的侧颈，画面在回忆与现实之间来回换。

　　“好像是这里吧……”

　　张哲瀚低喃一句，垂下眼眸：“我咬了他这里一口……他还骗我说我喝醉了很老实，一直在乖乖睡觉。”

　　可他就是记得，龚俊被咬疼之后，下意识把他推开，使得他脑袋撞到床头挡板上。

　　而疼痛让他有过片刻清醒。

　　“张老师，你好了吗？”龚俊在门口出现。

　　张哲瀚正准备洗把冷水脸，听见他的声音顿时不耐烦：“不是……今天晚上是谁让你来监视我吗？我上个洗手间你也跟着，还一直在外头催。”

　　“我只是……”龚俊被凶了之后有些尴尬，保持着一段距离，“我只是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怕你出意外。”

　　“开玩笑，我又不是林黛玉，那么娇弱。一个不注意就晕倒。再说了，你是我的谁呀，一整天管东管西的，家住大海也没你管得这么宽。”

　　张哲瀚随手擦擦脸上的水珠，准备推开龚俊直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