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江南
我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不但享受食物的美味,旁边还有娇妻美妾的侍候,人生极乐莫过于此。皇后给我捶肩,昭仪替我加菜,一天的疲劳褪得干干净净。我白日跟同族人吵成那个样子,受伤的心灵总算得到些许慰藉。
“盛乐找你道歉了吗,”我问皇后道,“就是正德夫人,他逾矩做了些不该做的事情,真是难为你了。”
“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萧南客温声道,“正德夫人少年心性,行事难免冲动,还望陛下不要与他计较,免了他的责罚。臣的事情是小,伤了您二位的感情才是事大。”
这话说的,真是模范皇后,当年皇嫂若是能有萧南客一半大度,我兄长也不至于到死只有两个儿子。
“你的事不叫小事,”我拉过他的手,“他敢对你不敬,你行使皇后的权力,罚他就行——唉,真不知道你们明明只错了一岁,怎么差别这么大。”
萧南客微微一笑:“正德夫人不事雕琢,也是陛下心头所爱,怎好因臣之事降罪于他,还望陛下宽恕。”
“既然你给他求情,那朕就饶他一回,”我只好道,“对了,今天晚上朕能歇你这吗?”
我卑微地仿佛是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一谈起床笫之事皇后就红了脸,他颔首低眉道:“其实,臣……”
“陛下,”刘杭之忽然出声,打断了萧皇后的话,“臣可否请陛下今晚幸昭阳殿。”
天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邀请我?!
皇后似乎不太高兴,他收了笑容道:“刘昭仪,你——”
“臣有事想跟陛下谈谈,”他再一次打断了皇后的话。
以前刘杭之从来不会这么没礼貌,他非得抢占先机堵皇后的话……难不成这两个人在为我争风吃醋吧?!
如果真是这样,我今天做梦都能笑醒了——但其实应该不是,如果刘杭之说有要事,一般都是他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又要我罚他,根本没法拒绝。所以是当工具人,还是当女皇温香软玉在身侧,我只能选择前者。
“知道了,今晚朕去你那,”我又转过脸对皇后,“朕省得你不太愿意让朕碰你,你先慢慢适应,侍寝的事以后再说,或者我们做个名誉夫妻也行。”
萧南客连忙低头:“臣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娶你本就是为了胡汉关系,哪有委屈你的道理,”我笑了笑,准备离开前又凑近问他,“朕可以亲你吗?”
也许对这种要求已经习惯了,他仰起脸缓缓点头,我便低头与他深吻,攻城拔寨搅和了个翻天覆地,可一想我刚吃了一嘴腌蒜,不是平白玷污人家牡丹花吗,赶忙又离开——
结果拉出了一道道银丝。
“唔……”萧南客根本不敢看我,脸红得吓人。
刘杭之还在,我估计皇后羞得已经想钻到地缝里去了,我却不甚在意,净手擦嘴了事,十分自然地挽过另一个美人,临走前还给皇后隔空飞吻来着。萧南客自然没理我,他好像用手抚摸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昭阳殿不是原来北宫中的昭阳殿,因为那是专给昭仪居住的,规模仅次于皇后居所,刘杭之住了几天就求我给他换个清静点的地方,我只好让人收拾了西北角的通幽堂,把匾额摘了改成昭阳殿,让他居住。
啧,最寒酸的昭阳殿。
“你又犯了什么事?”我把门关上,就开始脱他衣服,出乎意料,他这回拒绝了我。
“求陛下赐臣一死,”刘杭之匍匐在我脚边。
我吓了一跳,好端端的怎么又开始说生说死,我当年废了好大力气才把他这种思想给扭回来,为此都甘当工具人了,他却还不肯放过自己。
“那怎么行,朕还没玩够呢,”我拧起他的脸让对方抬头,邪笑道,“怎容许你轻易死了?”
刘杭之平静地望着我,身体力行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枯叶静美:“臣倒也不是傻子,能明白陛下对臣的爱护,臣实在愧不能受。陛下……不用在臣面前演戏,做自己就好。以前您说后宫里缺汉人,您想继承先帝遗志,所以臣愿意苟且活在宫中,但萧皇后来了,您只要对他好,就能起到向北方汉人表诚的作用,用不着留着臣一个罪人了。”
我难受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解释。
“还有,当年您为罪臣求情,”他笑了笑,盈盈月光洒在脸上,就像是玉磨出来的雕塑,“我一直记得。谢谢你,阿姮。”
我忽然觉得我在他面前的表演,是不是也像盛乐在我面前的一样拙劣。他大我好几岁,跟兄长曾经是志同道合的好友,所以对我虽尊敬,却自有长者的关怀和教诲。他现在匍匐在我脚下的卑微模样,险些让我差点忘了,当年他是怎么和兄长并辔而行谈笑风生的。
“阿瞻哥哥,别这样,”我蹲下身子与他平视,“活下去,而不是活在过去,这也是我兄长的意思。”
“你应该知道我对兄长有多尊敬,”我叹了口气,“如果没有他的许可,我是不会主动让你脱乐籍的,所以……”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我按住他的肩膀:“本来就是他临终前嘱托我,找个由头把你放出来,但当时遇上元思叛乱,所以一直拖到我登基情况稳定之后。但他不让我告诉你,我就一直没向你坦白。”
刘杭之这块碧玉终于出现裂纹,他逐渐激动起来,连眼中都闪着点点泪光:“您说什么,先帝临终前——”
“作为想要统一天下的北朝皇帝,他不原谅你,”我字斟句酌道,“但作为你的友人,你的君主,他早就原谅你了,他希望你过得好一点,知道吗?”
刘杭之的嘴一张一合,几度欲言又止,说不清是震惊还是释然,只有两行眼泪顺着他的眼角缓缓流下。
我低下头,轻轻吻在额头上:“杭之,你是朕的昭仪,朕也很喜欢你,不要再随便说要放弃自己的生命了。”
“……唯,”他颤声道。
“我们睡觉吧,”我劝着劝着就开始打哈欠,“朕好困啊。”
“陛下……”他握住我的手道,“您能不能稍后休息,臣想请您罚臣一回。”
“啊?”我实在觉得这人不可理喻了,“怎么还罚,不是告诉你了,让你好好活下去吗。”
“臣心里有些乱,”他道,“疼痛会让臣清醒。”
我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头:“好,朕都依你。什么时候撑不住了,记得早点说。”
他应了一声,便要趴在床上,我却拍了拍自己的腿告诉他过来。刘杭之迟疑了片刻,还是顺从地趴跪在我身边。
自从他过来,我一直用药温养着他的身体,还好刘杭之不是那种容易留疤的皮肤,所有伤都好得很快,不然他求我我也舍不得落板子。
在手中拎了拎刀扇,不打算换别的东西,便狠狠敲了下去,眼见怀中人的皮肤由正常颜色到惨白,再弥散出深红和粉红,他的呼吸由凌乱到有序,这才落了第二下。
刘杭之安静地趴在我怀里,闭着眼睛,只是偶尔蹙眉,疼痛有时候确实会侵占人的思想,清空杂念,除了疼你再顾不得别的东西,也许刘杭之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我加重了力道,把人打得忍不住捏着我的衣摆,才低头蹭他的发旋:“还继续吗?你要是把朕的瘾给勾上来了,可不好收场。”
“继续吧,”他的声音有些哑,“听说陛下早朝时和大臣又吵起来了,就打到陛下心里舒服为止。”
“杭之,朕虽然喜欢这么玩,觉得解压,”我捋着他凌乱的头发,“但并不是拿你们当工具的意思,我很爱你们,甚至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才是工具。”
我干巴巴笑了两声,没有太大的底气道:“当皇帝之前我就知道它很难做,我兄长忙着改革、忙着汉化、忙着迁都、忙着南征,忙到跟皇后只有一个儿子,忙到年纪轻轻身染重病,只活了三十岁……”
我说着说着鼻子就开始发酸:“可鲜卑老臣却觉得他不可理喻,再三抗议、造反。我以前以为是他的手段太过激进,所以允了汉风胡风同时存在,想着慢慢来,可效果似乎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当年跟宗弟抢夺皇位时,我踌躇满志,觉得只有自己才能完成兄长遗愿,现在却越来越没信心,”我抱着他,把头贴在他的脖颈间,“我能成为一个好皇帝吗,至少,别丢我兄长的脸。”
“如果先帝还在世,他一定以您为傲,”刘杭之抬头,眼里还带着点点泪光未能消散。
他的话虽然没给我多少鼓励,但这副模样彻底把我的情绪勾了起来,我一把将他的头按了下去,扬起刀扇凌厉地抽打起来。
“呃啊!”他措不及防痛呼出声,呼吸都在发抖。
他不给我说理由,我自会找理由。
“你刚才怎么跟皇后说话的?”我厉声问他,手上的敲打一刻不停,刀扇骇人的破风声回响在静谧的房屋,混合着他带了些潮气的呻吟和呼吸,“连你也要学盛乐欺负新人?!”
“不……不是,”他声音都变了调,竟透露出一种委屈的感觉。
我扳起他的下巴,扬眉道:“该不会是因为他先人篡了你祖宗的位吧。”
我扔掉刀扇,直接拧在他伤口上,旋转了大半圈。
“陛下……痛,”他轻声呜咽起来,“臣知道错了,求您宽恕……”
他以前可从不求饶,看起来是我的心灵疗法颇有成效,总算让他知道爱惜自己了。我看人也被收拾得差不多,此时自然要给对方台阶下,便低头吻去他的眼泪。
“还敢吗?我的爱妾。”
“不敢……”刘杭之叹息着瘫在我怀里,“妾怎敢与正妻争宠,怎敢违抗正妻的指令。”
这话有些出乎我的预料,险些都要让我以为他真的吃醋了,但刘杭之马上又道:“陛下……臣有些累了,能不能请您改日再罚。”
看吧,我就说我是工具人,邀之则来呼之则去,但我今天还就偏不如美人意了,工具人也是要有尊严的好吗。
我将他扔在床上,笑道:“正戏还没开始你就累了?要不说你们汉人不行呢。”
早春的风吹动坠地的帷幔,掩去又一场旖旎风光,同时也遮掩了模糊的情话与呢喃。小舟停岸,浪打船缘,我在他终于抑制不住的哭声中,看到了我从未去过的江南。那里又是不同于洛阳和平城的风光,也许我仍旧不能带他回到曾经的故乡,至少,我希望自己能像黎明前润泽新绿的露水一样,润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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